方國昌雖然和老張兩口子當麵“一笑泯恩仇”,也表現的寬宏大量,若無其事,但當他一個人回到家麵對空蕩蕩的房間時,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憋屈甚至後怕起來。如果不是老張出麵解圍,如果張老太和三個男子繼續跟他糾纏,如果他真被警察當成“人販子”帶到派出所公安局“審問”,那他該如何自證清白,那他該有多冤枉!
方國昌越想越委屈,本想把此事打電話說給方元聽,拿起手機嚐試了好幾次還是沒有撥出他的號碼。“唉,多大點事兒呢!”方國昌自我安慰道,“看來還是那句老話,‘千萬別和陌生人說話’!”
夏日的晚霞緩緩褪去顏色,夜晚剛剛拉開帷幕,社區廣場上隱約傳來陣陣躁動的音樂聲。方國昌一個人吃完索然無味的晚飯後,沒了誦讀《對照表》的心思,忽又想起下午發生的窘事,心裏還是不能釋懷。後來覺得在家看電視無聊,便趿拉著拖鞋,穿著背心、短褲,手拿一把蒲扇出了門,不自覺地向社區廣場走去。
在萊源縣城也有一個供人娛樂消遣的地方——那是縣城最熱鬧、也是最大的廣場,名叫“萊源縣文化廣場”。在萊源縣夏天的夜晚,文化廣場上總是燈火輝煌,人頭攢動。
在不成文的規定下,文化廣場被分成若幹塊,一塊是被老人和嬰童占領的區域,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加上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他們一起玩鬧嬉戲;一塊是青少年的地盤,他們大都穿著旱冰鞋在此區域飛馳,行人們也會自覺地繞行;這些少年兒童的父母們,除了一些不放心自家孩子而看守著的,其他的年輕父母則都已迫不及待地融入了另一個大軍——跳廣場舞的隊伍。
正如他們在家庭中扮演的是中流砥柱的角色,廣場舞的隊伍也是占據廣場中央最受關注的人群。除了音樂勁爆響徹廣場之外,他們的舞姿也常常為人“津津樂道”,成為圍觀的人群品頭論足的對象和“矛頭”。一些帶著嬰幼兒的老年人也會“逃離”屬於自己的專屬區域,混雜在圍觀的人群中看著自家的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在舞動的隊伍中伸展腰肢。他們一邊嬉弄著懷裏的孩子,一邊拉著他們的小手指著舞動的人群,笑嗬嗬地問道:“小寶貝兒,看見爸爸媽媽了嗎?你看,他們跳舞跳得好棒,喔喔喔……”指著問著,說著笑著,自己也情不自禁地隨著音樂扭動起來,逗得懷裏的嬰童咯咯咯地笑。
正驗證了“一群人的狂歡是一個人的孤單”。在萊源縣城偌大的文化廣場之上,卻沒有真正屬於方國昌的那片土地。在嬰童區,看著別人含飴弄孫,嬰童咿呀哭鬧,方國昌終於不受其擾,迅速逃離。而在青少年的地盤,更沒有自己的位置。最後來到屬於青年人和中年人集聚的地方,方國昌本想湊個熱鬧的,卻發現這才是別人家庭大集合的區域,不禁感慨喟歎,徒增幾分孤單悲涼。如此幾夜幾番在大廣場遭遇這般精神打擊和“摧殘”,方國昌終於戒掉了晚飯後去廣場溜達的習慣,寧可在自己的小按摩店裏多待一會兒接待零散的顧客,也不願再到廣場上湊熱鬧遭虐心。
但在北京的廣場上不一樣。與在萊源縣城以中青年跳廣場舞的人群不同,在眼前的這個小廣場上,卻是中老年人的天下。也許他們照看一天的孩子都累了,需要到廣場上放鬆身心;也許孩子的父母工作了一天都想寶寶了,在家裏和孩子親昵,這些中老年人都放下嬰童,解放了懷抱,在漸漸朦朧的夜色中或活動手腳扭起腰臀,或是幾人端坐一團暢聊天下,侃侃而談。
音樂聲漸漸逼近,是聽得耳朵長繭的《最炫民族風》。方國昌來到廣場上的時候,已坐滿了和他年齡相仿甚至比他還要大聊天拉呱的中老年人。舞動的人群,雖然動作並不到位,舞姿也毫無美感,但方國昌還是被廣場上的氣氛感染了。
哦,她也在!
方國昌眼前一亮,心裏一驚,一陣說不出的激動。那個與妻子柳春靈頗有幾分神韻的女人,正在隊伍的最前端帶著大家盡情扭腰擺臀,伸展腰肢。隻見她眉眼間洋溢著輕鬆和愉悅,動作裏透露著熱情和活力,而從她身上散發的氣息在方國昌的眼裏盡顯嬌柔和嫵媚,使他聯想到一個再恰當不過的詞語——“鶴立雞群”。
看著這位領舞的女人,方國昌的心裏有說出的欣喜,更確切地說是一種悸動。這種感覺,太久遠了。那是和劉小妮的第一次親嘴,那是和王妮子的第一次同房,那是在暴風雪中第一次把柳春靈緊緊的抱在懷裏;這種感覺,太模糊了,模糊地隻殘留在記憶裏,再也摸不著,觸不到;這種感覺,又太近了,近在咫尺,近到可以聽得清的移步,近到可以看得見的舞動,近到可以摸得著的心跳。
方國昌陶醉了。
“喂,方老弟,你也來湊熱鬧呢!”
方國昌被拉回了現實,抬頭一看,見是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