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離憂對藥材的味道很敏感,一半來源於沉迷喜愛,一半來源於骨子裏世代傳承的中醫世家血脈,因此當一縷藥香飄入鼻中時,她知道,有大夫為她開出正確的藥方了。
“這一副喝下去,風寒之症可盡除,但之後還要堅持服些調理的方子,以免落下病根。”
“可有什麼要注意的地方?”
“哦,大問題沒有,都是些瑣事。這位姑娘身子有些虛弱,平時要注意保暖防風,多喝溫熱湯水;另外要保持好心情,否則長久鬱結於心,對身體有害無益。”
“多謝大夫。這是出診和藥錢,剩下的大夫就當做在下的謝意吧。”
言離憂努力睜開眼,朦朧中看見有誰站在床前,向旁側另一道人影說著什麼,聽交談內容應該是看病的大夫,所以……另一個聲音不大清楚的人是溫墨情?
真是難得,他竟然會客客氣氣與人說話,實在有違混蛋形象。
聽得關門聲與腳步遠去聲,言離憂積攢片刻力氣而後勉強爬起,半撐著身子向床頭伸手——她記得溫墨情把水放在頭頂月牙櫃上了,說是渴了讓她自己取,可是摸索半天什麼都沒摸到,還險些因撲空而摔下床榻。
“醒了嗎?別亂動。”
吱嘎門聲再度響起,有人小心翼翼扶起言離憂送回床榻上,動作溫柔,語氣亦是不同於溫墨情的和氣親近。
不是溫墨情,那會是誰?
言離憂揉揉眼睛努力讓視線變得清晰,同時心裏湧出一種怪異感覺——這個嗓音她聽過,還有那語氣,在她的記憶裏有著一席之地。
“不愧是蒼梧名醫,一天而已就轉好許多,不然要怎麼把你帶走還真是讓人頭疼的問題。”那人體貼地為言離憂掖好被角,微涼手掌貼在她汗珠細密的額上,立刻帶來一股舒適與清醒。
逐漸清晰的視線映出柔和麵龐,言離憂眯起眼眸試圖讓自己看得更清楚,卻在看清之後訝然失聲:“君老板?怎麼是你?!”
麵前笑容溫和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宣冉樓的老板君無念。
君無念擺擺手,端過碗遞到言離憂手中:“先別忙著反問,趁熱把藥喝了,看你喉嚨沙啞的,幾乎教人聽不出是你。”
言離憂哪有心情管什麼啞不啞,病倒昏睡前她記得清清楚楚自己在一間破舊客棧裏,照顧她的人是溫墨情,怎麼昏睡一場再睜開眼,環境和人就都變了?更重要的是,溫墨情曾經提醒她小心其他人,按理說應該不會把她交給君無念,那麼她到底在不知不覺中經曆了什麼?
“先喝藥吧,有什麼問題等下再問,我會盡量回答。”看出言離憂滿腹疑惑,君無念隻是把藥碗推了推,麵上神色不改。
看著周圍陌生環境,言離憂隱隱有種不適感,但那種不適很快被溫暖舒服取代,苦澀藥湯後清淡卻精致美味的飯菜更讓她心滿意足。
放下碗筷,言離憂長出口氣:“現在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我總該知道自己在那裏,不至於像個傻瓜一樣。”
“在一個墨情不會很快找到的地方。”君無念顯示開了個沒什麼味道的玩笑,而後倒杯茶捧在手中,“仍然在春炎鎮,回帝都的路上。昨天帶你出來時你病得很重,貿然帶你上路可能會有危險,所以我就找了處隱蔽之地暫時將你藏起,等你病好再說。”
言離憂微微皺眉,提防神色毫不掩飾:“溫墨情不知道你帶我離開?這樣做……算是劫持吧?”
“言姑娘比我還會開玩笑。”君無念輕笑一聲,指尖輕敲茶杯邊沿,“皇上下旨召你回帝都,但並沒有讓墨情去執行,他這麼做本就是不合情理的,既然同是不合情理,我帶走你又怎算劫持?若是算了,那麼墨情不也一樣麼?”
回頭想想,溫墨情隻說皇帝要她回宮,的確沒有細說讓誰護送,是他自作主張麼?但他一路上都竭盡全力護她避開危險,應該沒有惡意。
收起臉上種種可能透露自己心事的表情,言離憂正襟端坐:“溫墨情也好,君老板也罷,哪一個送我回宮都無所謂。不過相比之下,現在的我更願意相信溫墨情,倘若君老板執意要背著他帶我離開,恐怕我不會太合作。”
許是沒有料到言離憂會抗拒,君無念表現些許驚訝:“言姑娘有多相信墨情?我與他相識十餘年都不敢說對他十分了解,動不動還會被他算計,言姑娘就這樣放心嗎?能忍住積怨仇恨與想要殺的人同行,隻這一點,我想言姑娘就能看出墨情不同於常人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