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了兩天的禦書房又恢複肅穆忙碌,溫敬元一目十行看著堆成小山似的奏折,煩躁表情越發深重。
“皇上,歇歇吧,先喝杯參茶,芸妃娘娘親手熬的。”趙公公送上湯杯輕輕放在桌邊,大著膽子從溫敬元手中抽走毛筆,“娘娘說了,皇上的身子還沒好利索,萬不可太勞累,若是皇上沉浸國事忘了休息,就讓奴才拿走筆墨紙硯,直到皇上肯歇歇為止。”
倘若放在從前,趙公公這般舉動定要惹得溫敬元龍顏大怒,就算不加以責罰也要臭罵一頓;可如今趙公公是“奉芸妃之命”來管束他,為了一國之君的健康才這麼做,溫敬元再找不出責罰理由,反倒要感慨一番這奴才的忠心。
點點頭放下奏折,溫敬元疲憊地靠在椅中,接過參茶品了幾下,立刻讚不絕口:“到底是芸妃手藝,禦膳房那些酒囊飯袋再苦修十年也比不上。去,傳朕旨意,將上個月貢海郡獻上來那顆夜明珠賜給芸妃,再加三匹嶺南那個什麼帛的,一起送過去。”
“是血蔻帛,嶺南織造陳家送來的,總共也就那麼五匹。”趙公公遲疑下,躬身湊到溫敬元身旁,“皇上,之前娘娘就吩咐過奴才,若是皇上要賞賜夜明珠便直接婉謝——毓婷貴妃早兩個月就向皇上求那夜明珠,皇上始終不許,娘娘說若是她將那珠子收下便是駁了毓婷貴妃臉麵,於毓婷貴妃和皇上都不好;皇上要是真想賞賜就請將那珠子轉送給毓婷貴妃。還有那幾匹上好的綃紗布帛,娘娘也說過,請皇上多賞賜些給其他嬪妃,娘娘宮裏已經放不下,且娘娘也不喜歡紅色,留著浪費。”
能得到皇上的賞賜是每個嬪妃最驕傲的事,溫敬元也看慣了被賞賜嬪妃們的欣喜嘴臉,唯獨芸妃與她們不同。事實上在此之前芸妃就已經多次拒絕他的賞賜,那些讓其他嬪妃眼紅的奇珍異寶,芸妃動不動就原封送回。起初溫敬元覺得這是不給他麵子,多少有些不滿,後來經由趙公公解釋才算明白,芸妃這是為了他好。
“得賢妃如此,夫複何求?”感慨長歎,溫敬元麵露欣慰之色將參湯喝光,片刻後忽然想起什麼,朝趙公公招了招手,“天闕殿那邊有什麼回應嗎?”
“回皇上,旨意已經傳到,二皇子說這一二日身子好些便來給皇上請安。”說到重要處,趙公公謹慎地關好禦書房房門,回到書案邊躬身垂首,“有件事兒特別奇怪,奴才去的時候沒有事先告知任何人,進天闕殿時也特地讓那邊的奴才們不要出聲,可是還不等奴才進屋,二皇子和手下那位楚公子便先行迎了出來,似是早知道奴才要過去。不過奴才還是趁機往屋子裏望了望,屋裏除了瓏心殿的君老板外還坐著其他人,從衣著上看應是個年輕女子,至於是不是青蓮王就不得而知了。”
溫敬元若有所思緩緩點頭,眸中泛起冷然之色:“二皇子生性淡泊、潔身自好,與女子接觸時常保持最大程度距離,在他殿中藏身那女子多半是言離憂無疑。嗬,好在有國師從旁提醒,否則朕還不知道他溫墨疏竟敢私藏要犯。還有那個溫墨情,朕早就覺得不能對他太過信任,果然不出所料,他竟然在朕的眼皮底下玩這套,陽奉陰違不說還將言離憂那賤人引到天闕殿,是想與二皇子勾結謀權篡位嗎?!”
見溫敬元麵帶怒容,趙公公連忙上前安撫:“皇上息怒,可別氣壞了身子。有什麼事等二皇子來了再問,現在貿然猜測也不合適。”
言離憂身份特殊、幹係重大,本是讓溫墨情監管著以防意外,誰知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言離憂竟然進了宮,而且與二皇子溫墨疏關係密切,溫敬元怎能不氣?再想想不久前連嵩對他說過要防止溫墨疏與其他權臣勾結之類的話,溫敬元愈發疑慮,怎麼想都覺得溫墨疏有反心,而之前一直為他暗中做事的溫墨情似乎也不能繼續信任了。
皺眉思考片刻,溫敬元提筆蘸墨飛快寫下一封書信交給趙公公:“找個可靠的人送去給溫墨情,隻要他還能喘氣,讓他立刻回宮見朕!”
趙公公拿著書信退出禦書房,才走了沒幾步便遇上藍芷蓉迎麵而來,見她身邊伺候的是陌生侍女,急忙行了個大禮,趁那侍女不注意暗暗向藍芷蓉使眼色。藍芷蓉故意打了個噴嚏,借口天冷叫那侍女回鳳歡宮取件衣裳來,待侍女身影走遠忙把趙公公拉到一旁角落:“什麼事非要現在說?這裏人多眼雜,晚些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