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丘國重農抑商,耕織為主,在連續十幾年的欠收後,朝廷無可避免地陷入經濟拮據狀況中。為了彌補國庫虧空,原本賜給王侯將相們居住的寬宅大院紛紛被變賣,就連貴為榮王,眾所周知在不遠的將來會繼承王位的燕北玄也隻能居住在簡樸狹小的宅邸,過著四菜一湯的樸素生活。
“也不知是不是病重的關係,這兩年父王愈發偏激,總想通過戰爭得到些什麼。這次也一樣,如果不是被父王逼迫,我是絕不會同意與霍斯都帝國結盟的。”
粗茶一杯,泛黃微苦,一如燕北玄此時表情。
楚辭偏頭撐腮,晃著茶水漫不經心:“陛下的想法也不算有錯,戰事一起,百姓們關注的自然是狐丘國勝負進退,那些沒有餓肚子的人就不會繼續跟著餓肚子的人一起鬧事,隻是想要借霍斯都兵力打開淵國大門從中漁利的想法未免不切實際。如果霍斯都帝國有能力長途跋涉進軍大淵,怎麼可能會忽略之後的管控把勝利所得交給別人?陛下以為霍斯都不與淵國接壤是薄弱之處,斷其補給就能把霍斯都大軍擋在中州之外,卻沒想過,假如霍斯都帝國真有吞並野心,先侵占鐸國和南慶國作為己方土地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擔心背井離鄉遠途征戰的問題。”
“你們考慮這些我根本想不到,終歸是經世不多閱曆少,心思也不如你巧妙。”燕北玄苦笑一聲,眸子裏的光亮卻比在王宮時更幹淨。親自為楚辭續上暖茶,燕北玄滿懷期待道:“小辭,你這趟回來就別走了,如今淵國朝政動蕩、奸臣妖妃當道,你回去還有什麼意義?不如就留在家裏過安生日子,不管怎麼說,狐丘終是你的家鄉。”
“當我是家人對待的,除了大哥你還有別人麼?”
楚辭的語氣淡而無味,燕北玄卻無可反駁,恍了恍神,眼尾兩三點苦澀:“父王不過是一時糊塗……”
“糊塗了二十多年,還要糊塗到什麼時候?”楚辭坐直身體,有意切斷話題,“還是說說與霍斯都帝國結盟的事吧。陛下大概是受了霍斯都帝國慫恿一葉障目,隻見利益不見風險,你與霍斯都使者交談過,應該明白他們的謀算甚遠。眼下淵皇的確是昏聵偏信,但尚有二皇子在,還有雲九重、夜皓川等新老將軍可調派鎮守邊陲,與霍斯都聯手進攻大淵隻會讓狐丘國損失慘重。究竟該如何取舍,你也應當有自己的一番思量。”
二人談話時,春秋和南凜一直在旁側聽著。春秋對什麼朝政勢力沒半點興趣,南凜則不同,聽得楚辭群說,淺淺皺起眉頭:“國政等事一直是陛下說了算,北玄沒有決定的權力。”
“聽陛下說了算隻會讓狐丘深陷泥潭。”
“那你想怎麼樣,讓王爺宮變,還是謀權篡位?”
南凜的話不乏嘲諷語氣,楚辭卻神情認真:“不想狐丘國卷入戰火之中蒙受損失,違背錯誤的聖命在所難免。剛才我已經說過,我是作為淵國謀士為商討而來,首要任務便是斬斷狐丘國與霍斯都帝國的聯盟。陛下對淵國抱有敵意,判斷難免有所差池,這般情況下,我隻能選擇能聽進我勸告的人交談,倘若大哥不想眼睜睜看狐丘百姓遭受烽煙摧殘,最好還是多考慮考慮我的建議。”
狐丘國君年老體衰,這一年多來病重數次勉強熬過,讓燕北玄接替王位是早晚的事。不過此時忠孝的燕北玄隻是榮王身份,連太子都未正式冊封,又怎能以下犯上指責狐丘國君失策?若要強行改變現狀,非得用些違背忠孝之道的手段才行,而這樣做於燕北玄而言,比讓他死還困難。
立即做出決定是不可能的,燕北玄了解楚辭脾性,知道他不會過於逼迫自己,索性放下令他頭疼的問題轉而問起淵國情況。
“小辭,上次你說二皇子痼疾纏身、時日無多,而今卻還要為他謀劃帝業,這是何理由?我知道你兩度屈尊為謀士的目的是想要完成姑母心願,讓淵國太平盛世、長治久安,若是如此換個人輔佐不行嗎?前番出訪,我見那位四皇子也是一表人才,血氣方剛,鋒芒光彩毫不遜於二皇子啊!”
未等楚辭回答,春秋撓了撓頭悶聲道:“四皇子呆頭呆腦的,不比我聰明多少,爺才不會選他呢。再說那個君老板也很討厭,動不動就派人監視爺的動向,跟做賊似的。反正殿下的病有得治,一時半會兒不會死,我看爺幫殿下最是正好。”
對淵國朝政加以關注的人不會不知道君無念大名,聽了春秋的抱怨,燕北玄愕然苦笑:“春秋,你怎麼還是這般直腸子?我看南凜教你功夫的時候真該順便教你些常識,不然你早晚會被小辭嫌棄。”
“不用早晚,現在已經夠嫌棄了,這兩天爺生我的氣,連話都懶得跟我說。路上我還想著,來之後得求大公子替我說兩句好話,讓爺消消氣別再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