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光玉
每當想起他,心靈中仿佛有一片濕潤的雨絲悄然而降。往事清晰遙遠,激蕩人的心底。
我和光玉是同一個村的,共同在一個學校上過中學,他的年級比我高,我稱他師兄。光玉總是沉默寡言,很少與同學們玩耍。
沉默真是光玉的一大特點,但他的性情實際並不冷漠,他的內心深處有一股奮鬥的暗流。陽光溫暖的中午或黃昏,他獨自躺在教室低矮的土窗台上,閱讀《說嶽全傳》、背誦《千家詩》等古書。後來,我也學他的樣子讀起了文學書籍。現在看來,我身體內流淌的一點文學細胞,就是在師兄光玉的影響下培養的。
光玉參加高考那年,學習更加刻苦用功。每到周末或假期,光玉回到家也不放鬆複習功課。村子旁邊有一條名叫麥子溝的小山穀,天剛亮時,光玉就拿了書本到那兒學習。他一邊走,一邊背誦,時間一長,麥子溝的那塊草灘上,就被光玉踩出了一條細長的小路。
其後的幾年間,我們各自在不同的大學裏求學。那幾年是光玉家境最為困難的時期,他父母已是年邁體弱的老人了,除了地裏種出的一點麥子外,沒有其他收人。為供光玉上學,他父母借了一大筆債。在光玉臨畢業時,他父親賣掉了自家唯一用來耕地的大紅馬。從此的光玉真的成為“缺乏笑容”的人了。
走上工作崗位的光玉生活儉樸,每月的工資大部分要留給年過六旬的老母親治眼病,還要擠出一些寄給上大學的妹妹。光玉很少參加單位上喝酒、打牌之類的活動。這與他拮據的經濟條件有關,更重要的是他的為人孤高不與眾合。不理解光玉的人時常奚落他,以為他怪,他傲。
別人對他背後的批評以及經濟的原因,大約是很傷了光玉的心,他力爭要考取研究生,我疑心大半就為此。實際上,我個人慚愧得很,多年來少有作為,而師兄光玉在人生的道路上極力掙紮著,寂寞地前行著。有誰曾經身受這寂寞,而且自甘於寂寞呢?
今年夏天,我和光玉在家鄉見麵。已在西北民族學院攻讀碩士學位的光玉精神好多了。他告訴我他被省社科院接收,過幾天就要去那兒上班。談及他父親“賣馬”的事,光玉禁不住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