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3)

第16章

接二連三接到張翼要求回國電報的袁世凱此時不得將張翼的情況向皇上奏報,他在4月1日的奏折中說臣複查此案,迭經奉旨,責令收回礦產……今張翼赴英質訟僅爭到照副約辦事,他無辦法,遂牽強會混,自謂全已收回迨臣屢經駁詰又複始終支吾。究之前訂副約亦多失我主權,未便遽行遷就。然張翼在英業已窮力竭,亟欲回華。應否仍遵迭次嚴旨責令收回礦產地土,無稍虧失抑責令張翼與該公司另訂詳約,切實刪改,以期實有主權;或準其回華料理之處,請旨定奪。”

袁世凱告了張翼辦事不力衍,又將張翼回國難題將了朝廷一軍。光緒皇帝當日麵諭仍著袁世凱嚴飭張翼全權收回,切實妥訂,不準含糊牽混致貽後患,欽此。”

皇帝的這道聖旨,無疑又重重地將張翼回國的大門關上了。1905年5月,萬般無奈的張翼強打精神又在倫敦再起上訴。反正在異國他鄉已沒有了退路,況且已經上了一次法庭,何懼第二次。但是稍加注意就可看到張的上訴書仍然沒有按皇帝的全權收回旨意太申訴,這次他隻要求戴維斯、持納、蔡斯、墨林等人賠償損失。

而與此同時,英開平礦務有限公司也在上訴要一舉推翻卓候士法官所判的副約有效的判詞這將把張翼聊以自欺又借以欺騙國內的唯一一根稻草也燒個精光。

雙方又將有一場激烈的法庭交鋒。倫敦再次掀起了東方中國訴訟英國的熱門話題。很多人都對這場官司產生了濃厚興趣。

張翼的上訴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虛張聲勢。對這一點,英國人心中早已有數。其實就在張翼動身赴英之前駐在天津的那森就將從德璀琳中了解到的情況密報給了倫敦董事部張翼此行的真正目的,隻是籠統地希望法院也許會讓英公司有些鬆動,為他自已掙回一點顏麵。自從革職以後張已經進退維穀,曾向英公司求援,以求擺脫困境,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決定到倫敦進行訴訟,並對訴訟結果感到極為惶惶不安。假如他不能贏得訴訟,他唯一的脫身之計就是在倫敦達成一項協議,即可保全他自己的顏麵,也可顧全總督的顏麵,而且還可以使總督認為,他在公司事務中還是有發言權的。”張翼突然決定上訴後那森再次找到德璀琳並將德璀琳對此事的看法及時密報倫敦德璀琳相信這個問題將要以一種協議而告結束,實際上,張當著德璀琳的麵將不敢堅持他有權享受他在證人席上所要求的那樣廣泛的權力。他從來沒打算做這個企業的絕對主人。他知道公司將成為英國公司,而且他已經接受了由此產生的後果。”

鑒於上述情報倫敦的英國開平公司董事們對張翼的上訴並不緊張,他們認為這是張翼被國內逼得無奈,不得不虛張聲勢的舉動。為此,他們派人私下找張翼商討,答應給張一些虛名和部分實惠正如戴維斯給那森的信中提到的“我們十分情願給張一個堂皇的頭銜,但是倫敦董事部決不放棄任何權力或控製,礦山的發展方針及產業必須保留在董事部手中”。

德璀琳果然言中了,張翼的上訴書提出不久,為了與英人達成協議就中止了上訴。派出他的代理律師赫爾斯萊與戴維斯等人開始了私下的討價還價其目的在於不但從財務方麵,而且也從副約方麵達成一項基本的協議。而在英國人用一些徒有虛名的小利益吸引住張翼,使他終止上訴的同時英開平礦務有限公司一麵與張翼假意談判,一麵卻開始了正式的推翻卓候士法官的上訴。

1906年1月,英上訴法院正式開庭。雙方再次坐到了一起,不同的是,這次英國人占了上風。法庭上英開平礦務有限公司、墨林公司雇傭的律師經七次辯論最後上訴公堂於月24日發下了最後判決。這份諭單上寫道:

“本公堂諭令西曆1905年3月1日之判詞除關於存堂款項及各項單件外應行更改如本公堂喻示,1901年2月19日之副約,被告墨林、被告畢威克墨林公司及被告開平礦務有限公司皆應遵守。本公堂之意(此意為原告律師所承認按照副約之真實解釋,張燕謀應得之權,不能過於該公司遵照注冊章程給予董事兼總理者之權亦無給予此權之意而張燕謀亦不能實行此權。

故本公堂諭令原告,因被告墨林、被告畢威克公司違背副約等款項所索之賠償,應不照準……本公堂諭令,原告暫不得上控墨林與被告墨林公司……”

此刻的張翼大夢方醒,一下從頭涼到了腳底。他此時的心境真像一個在茫茫的大海中翻船掉深淵又找不到一個可以救助之人那樣絕望。

歲月匆匆,轉眼流逝了十個月時光。曆史的“蒙太奇”似乎有意無意地在一個鏡頭上起承轉合把一個人的命運揉來揉去。今天,張翼又站在了橫跨泰唔士河岸的倫敦碼頭之上,時間為1906年1月20日。他終於要回國了。

英國郵船“瑪麗亞”號拉響了一聲長笛,在白色的浪花噴湧之下張翼匆匆揖別送行諸人和慶世理等隨員急步登船。放下行李後,他獨倚船欄,向倫敦城區望了無可奈何的最後一眼。

一年前,在這裏棄船登岸時他是抱著能撈回點麵子打勝這場官司的僥幸心理而來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他隻好厚著臉皮回國了。為打這場倒黴的官司,近一年來他高薪聘請律師四處活動,已花去大把大把的銀子,可他得到了什麼呢?國內現成的開乎督辦給袁世凱參掉了,未來的督辦又讓英國上訴公堂給注銷了。頭一場官司雖小勝實敗但畢竟還有勝的意味在裏頭那時還總算有一種自欺欺人的說法可這第二場官司連索賠的款項也給判沒了影……想到此,一股從未有過的絕望和恐懼傳遍全身。放眼前路天風浩浩白浪滔滔,“瑪麗亞”號正按原定航線向亞洲,向他既想回又怕回去的大清帝國駛去海鷗點點繞船飛鳴,不時以矯健的身姿向船尾浪花衝來,像是要探詢他此刻心中的煩惱。他恨袁世凱置他於如此絕地,他更恨這座城市裏的英國人這些風度翩翩道貌岸然的英國人拿他當猴耍,利用他騙取了本該屬於他管轄的中國礦產後,就像扔掉一隻破襪子一樣將他一腳甩開了。他不知該如何向大清帝國君臣們交待更不知這樣不顧朝廷嚴旨、丟盔棄甲地回去將會遇到什麼下場。

海途千裏,前程茫茫。一路之上,張翼輾轉反複、坐臥不寧。“瑪麗亞”號是一條陳舊的老船,哪裏是航行幾乎是在海上漂泊。當1906年2月降臨到人間時,郵船剛剛進印度樣海域可張翼仍嫌它走得太快了。

孤舟黑夜,濤聲陣陣,夜色未央,前途難卜。一等艙裏外國人住的包廂專來陣陣唱歌的聲音,張翼不禁趨起了眉頭。他走出船艙,抬頭望去,海天浩淼、殘月微茫,長風和浪花撩起了他心中一腔愁思。不覺順吟出一首古詩去國三巴遠,登樓萬裏春傷心江上客,不是故鄉人。”吟罷一聲長歎,回國後,怎麼向袁世凱交差呢?他突然想起一句歇後語,吊死鬼搽粉——死要臉。不禁伸手抹了一把胖臉,心中掠過一絲自嘲的苦笑:“唉,都到了這等地步,還顧什麼內閣學士,侍郎大人的麵子,死豬何懼開水燙?回去後隻好向袁世凱低三下四地求饒了,這真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了。”於是他轉身回到艙中,提筆給袁世凱擬就了一封電報:“到英後曆經公堂連次質訊翼據理力辯,力挽利權。旋得公堂製斷,責令被告仍遵原訂副約辦理。翼因此案迭奉嚴旨,責令全數收回,無少虧失,當在英公堂反複辯論;惟訟事雖已得直,責令被告等遵認副約,勢已無能再爭。因即由英回華。現被告雖經上控然已聲明仍係遵認副約,但以爭執督辦權限為詞,借延宕時日。再中國尚有追繳應賠款項,已由翼所延律師在英經理上控等事,自能一並妥辦。至該公司以後應辦之事,已非翼權力所能及,惟有仰賴貴督妥籌布置,另訂新章,以期該公司應有利權得以永遠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