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宵抿嘴一笑:“嗬嗬,我想我還是算了吧!像我這樣膽小的人,上台表演節目,肯定會怯場的!”
“要不,我們四手聯彈?”我腦子中忽然蹦出了一個想法。
“哦,不用了,我真的會怯場的。一想到舞台下黑壓壓的人群,我就怕得要死。要是在舞台上緊張了,說不定會當場忘譜呢!想想那情形就可怕,影響到你就不好了。”南宵思索片刻,還是拒絕了,“小葵,還是你去獨奏吧。”
“我也不敢!”我又搖頭又擺手。
“嗯。”南宵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我偏過頭,看了看南宵被夕陽襯得泛紅的側臉。
回到家,我連作業都沒寫,就匆匆掀起鋼琴的琴蓋,彈起了一首我熟得不能再熟的《水邊的阿狄麗娜》。
美妙的旋律立刻在我的小臥室裏回蕩,我漸漸地陶醉其中,眼前慢慢浮現出了一幅美麗的圖畫……
意猶未盡地彈完最後一個音符,我的思緒慢慢從樂曲中抽離。
唉,我明明已經把這首曲子彈得很好了,可還是沒有勇氣去報名參演,隻能一直拖啊拖,拖到報名截止的那一天。每次都是這樣!從進小學到現在,我從沒有過一次登台演出的機會,哪怕隻是在班裏的聯歡會上……
我有點兒懊惱地咬住嘴唇。
“向葵,你不能再這麼膽小了!必須要勇敢表現自己,讓別人注意到!”我在心裏說道。
鼓起勇氣
第二天來到學校,我下意識地朝文娛委員的位置看去,唉,她還沒來呢。
今天一定要去報名了!我給自己打氣。
一節早讀課下來,我一直心不在焉,始終注意著文娛委員的位置。
這麼著急幹什麼呀!我在心裏罵自己。
當早讀課快下課的時候,文娛委員才姍姍來遲,我剛想過去報名,文娛委員卻被幾個女生圍住,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起聖誕聯歡會的裝飾問題來。
剛剛鼓起的勇氣,又在這一瞬間消失了。我心裏失落極了。
“宵宵,你真的不打算和我四手聯彈嗎?”
說實話,我的心情真的很矛盾。我很想自己獨奏一首曲子,而不是表演什麼四手聯彈。可是,我懷疑我真的沒膽量去獨奏。有閨蜜一起上陣,總會好一些吧。
唉,我也拿不準我到底是希望南宵答應我,還是拒絕我。
“哎,真的不用啦!小葵你肯定會彈好的!”南宵笑著說。
我心裏掠過一種複雜的心情:既有點失望,又有點舒了一口氣的感覺。
“哎,那我也不表演啦!一個人表演我不敢!”我對南宵說。
其實我心裏卻仍然想著要去報名。
我微微蹙起眉頭,唉,我這是怎麼了?
“媽,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去報名呀?”飯桌上,我一邊用筷子撥著碗裏的飯粒,一邊有點苦惱地問媽媽。
“當然是隨你的便啦。”媽媽說,“想報就報唄!”
我心裏有點失落,其實,我是希望媽媽鼓勵我一下,說些“報呀,你鋼琴彈得很好”或者“你鋼琴彈得不錯,要拿出自信來”之類的話。可是,沒想到她隻是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那,媽媽……”我猶豫了一會兒,“你說我可以報名去彈鋼琴嗎?”
“好呀。”媽媽簡短地回答道。
“哦……”我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三下五除二地解決了晚餐。
我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間,掀開琴蓋,十指在黑白鍵上翩翩起舞,一段流暢而優美的旋律從我指尖流淌下來,白天的煩躁與壓力,在此刻煙消雲散,我隻是全身心地投入到鋼琴的演奏中去,每一個音符,都是那麼充滿活力與感情。
“彈得真好!”不知何時,媽媽已倚在了房門邊,待我彈完一曲,她由衷地讚歎道,“真的很棒!不僅熟練,而且感情充沛!”
聽著媽媽的讚賞,我的心早就飄到了雲端。既然媽媽說彈得不錯,那肯定不會差到哪裏去的!我想著,對媽媽,也對自己,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白天消失掉的勇氣忽然又聚集在了一起。明天,我一定要去報名!
鋼琴的黑白鍵在燈光下閃著柔和的光芒。我心中充滿了期待。
南宵的謊言
“嗨!”我走到正在伏案寫作業的文娛委員身旁,喊了一聲。
“嗯?向葵你有事嗎?”
“嗯,我要報名。”我對她笑了笑。
文娛委員從書包裏麵掏出了一張紙,應該是節目單吧。“嗯,表演什麼?”文娛委員握起筆來,問我。
“我表演……”我剛要說,卻忽然目瞪口呆地停住了。隻見那張白紙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南宵:鋼琴獨奏”的字樣。
什麼?南宵!她竟然報了名!她不是說她會怯場嗎?她不是說她不敢登台嗎?她用這樣的理由拒絕了我和她四手聯彈的請求,然後竟然自己報了獨奏!
我用力咬住嘴唇。
“向葵,你表演什麼?”文娛委員見我半天不說話,有點奇怪地抬頭問我。
“不好意思,我不表演了。”我說完這句話,就衝出了教室。
外麵清冷的空氣使我的腦子清醒了一些。
嗬嗬,我想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原來,什麼“怯場”“膽小”“會影響到你”之類的話都是托詞,都是南宵她拙劣的借口罷了!拒絕和我四手聯彈,隻是為了讓她一個人出演,從而得到“受矚目”的效果!
原來,我所謂的“閨蜜”騙了我,若不是我今天發現,恐怕她會有更多能讓她顯得無辜的借口吧!
南宵,我算看透你了!我跟你從此絕交!
我暗暗攥緊了拳頭。
心情很糟糕
我終究沒有勇氣去朝南宵發火,我一向是個膽小懦弱的人。而且,我知道,發火對我有百弊而無一利。因為我的口才很差,跟人吵架一向會輸。
但這並不代表我會委曲求全,繼續和南宵做朋友,我開始疏遠她,不和她說話,處處躲著她。
我和南宵,一個坐在第一組,一個坐在第四組,本來隔得就不是很近,所以,我的“冷戰計劃”很成功地執行到了下午放學。
我收拾好書包,走出教室,心中忽然湧起了一陣失落感。
整整一天了,我都是一個人,而南宵,她也沒來找我聊天,仿佛是對我的“冷戰”沒有絲毫的察覺。
我垂下眼簾,任風吹過我的臉頰,發絲被吹得微微淩亂。我停住腳步,想招呼南宵一起走,想和她在路上把話說清楚,之前的欺騙,我也許可以既往不咎!真的,我可以當它從沒發生過!我深吸一口氣,“宵宵”兩個字在我口中呼之欲出。
“南宵!”文娛委員嬌柔的聲音響起,硬生生地讓我又把剛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南宵,你說聯歡會的時候黑板上寫些什麼好呀?”文娛委員走過去,親熱地挽起南宵的手臂,笑容美麗又動人。
眼前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各種思緒在心頭翻湧。
“用美術字寫上‘聖誕快樂’,然後再用英語寫上‘Merry Christmas’好了。”南宵自然地接話,而且話語中滿是自信,絲毫沒有那天擺手說“我會怯場”時的羞怯。
“美術字用什麼樣式呢?”文娛委員歪著頭,眼裏滿是俏皮。
我用力咬住下唇。
“向葵,你別那麼沒出息!人家南宵朋友多的是,根本不在乎你!你別那麼卑微!”我在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然後強迫自己扭頭離開。
晚上,寫完作業,我掀開琴蓋,又一次彈起了那爛熟於心的《水邊的阿狄麗娜》。不知怎麼回事,本來早就練得滾瓜爛熟的旋律和音符,忽然變成了頑劣的小娃娃,不聽使喚,在手指間亂跑,幾乎湊不出原有的旋律來。
我強迫自己繼續練習,可是思緒卻早就飛到了別處,以至於一首曲子彈得斷斷續續,難聽極了。
我索性重重地合上琴蓋,心情糟透了。
聖誕聯歡會的日子越來越近,隨著日期的逼近而忙碌起來的,除了文娛委員他們,還有南宵。
每到課間,南宵就會和文娛委員聚在一起,熱烈地討論著聯歡會的事情。而南宵在裏麵的地位,好像並非是跑龍套的,甚至可以說是骨幹了。
我心中充斥著嫉妒與憤恨,可又無可奈何。
不,我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我才不會讓人隨隨便便地欺騙呢!
邪惡的報複
一個邪惡的念頭在我心中勾勒出雛形。這個念頭,是我在練琴的時候無意間想到的。
鋼琴下麵有三個踏板,而中間一個,可以起到弱化聲音的效果。也就是說,隻要踩下那個踏板,鋼琴的聲音就會變得很低,當然,如果要恢複聲音的話,隻要再踩一下就好。
如果,我在南宵表演前,踩一下中間的踏板,那樣,鋼琴的聲音就會被調到很弱很輕的狀態。音樂教室又那麼大,大概就聽不見了吧,這樣一來,她的演出一定會很尷尬。
實施起來很簡單,而且又不容易被發現。如此精妙的計劃,竟令我打了個寒戰。
我心中的想法再度複雜起來,既有隱隱的興奮,又有隱隱的不安。如果這麼做了,南宵的表演會一團糟,這是確定無疑的。想到這裏,我有點開心,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
南宵,這是你應得的報應!
“下麵,是由南宵同學表演的鋼琴獨奏。”
教室裏響起熱烈的掌聲,我一邊鼓掌,一邊用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優雅走上台的南宵。
南宵把手放到鋼琴上的一瞬,時間仿佛凝固了。我屏住了呼吸。
沒有聽見任何琴聲,南宵顯然急壞了,加大力度按琴鍵,可是仍然無濟於事。
台下的議論聲愈來愈大,南宵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手足無措。
我幸災樂禍地笑了。
可忽然,南宵從鋼琴前離開,大叫一聲:“是向葵給鋼琴做了手腳!”
南宵這一喊,立刻激起千層浪。
“原來是向葵搞的鬼啊!”
“她們不是好朋友嗎?”
“沒想到向葵的心地那麼險惡!”
南宵衝到台下,指著我的鼻梁罵起來,所有的同學都幫著南宵說話,我百口莫辯。
我感到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小葵,起床啦!”媽媽把我叫醒。
“啊?”我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眼前是我熟悉的房間,還有叫我起床的媽媽。
哦,原來是一場夢啊!我舒了一口氣。
可慶幸之餘,我的心中又湧起一陣不安:這夢,是怎麼回事?莫非是不好的預兆?如果真的像夢裏一樣,我的詭計被發現了識破了指出來了,那該怎麼辦?
冰釋前嫌
我順著人流,來到了音樂教室。
要演出的同學正圍著文娛委員討論著什麼,而其他人都在挑選座位。
是個好機會!現在把踏板踩下去,一定不會有人發現!
我深吸了一口氣,內心仍然矛盾至極。去吧,萬一被發現就不好了,不去吧,又實在咽不下去這口氣。
我最終還是邁開步子,朝那台烏黑發亮的鋼琴走去。
慢吞吞地在鋼琴前停下,為了掩飾,我隨便按著鋼琴上的鍵盤,希望別人以為我隻是在玩鋼琴。而我的左腳則慢慢朝踏板移動,估摸著找到了第二個踏板。我警惕地抬起頭,環顧了一下四周,嗯,現在沒有人注意到我。
腳就放在踏板上,踩下去,隻需要一秒鍾。
一秒鍾,就可以把南宵的鋼琴獨奏搞砸。
正當我準備踩下去的時候,腦海中又浮現出昨晚做的那個夢,夢中的場景清晰地在我腦海中回放。想到這兒,我的手不禁顫抖起來。
“小葵。”
是南宵的聲音!我嚇了一大跳,她……不會發現我了吧!
我戰戰兢兢地扭過頭去,南宵正朝著我微笑。
哦,還好。看樣子,南宵並沒有發現。
“啊,南宵啊。”我的舌頭都不太利落了,“你今天表演鋼琴獨奏吧?”
我隻是想和她說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好讓我把踏板踩下去。
“嗯,是啊。”南宵很真誠地對我微笑。就是那個微笑,讓我正在用力的腳陡然停住了。
那個微笑,是那麼熟悉而溫暖,就像以往我和南宵度過的那些美好的時光一樣,令人想起來,心就暖了。
“呃……”我支吾著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葵啊,”南宵頓了頓,看樣子是在下什麼很大的決心,“對不起。”
“啊?”我愣了愣。
“真的對不起。那天,我騙了你。就是那天,你問我表不表演鋼琴的時候,我騙了你。其實那天我已經報了名。隻是,我怕你知道我要表演鋼琴,就去報名加入我……所以,我說了謊。”南宵愧疚地說,“你說想和我四手聯彈,我拒絕了。因為——我知道,說出來你一定會很鄙視我——我想出風頭。就是這個簡單的原因。我不希望有人搶了我的風頭。班上隻有你和我學鋼琴,如果你不表演,那我就可以占盡風光了。我知道你膽子小,不一定敢報名獨奏,所以我故意說了一些舞台上會遇到的‘萬一’,就是想嚇唬你,讓你不敢報名。我希望文娛委員能把我的節目用來壓軸。但幾乎人人都希望自己的節目能壓軸,所以,為了這件事,我去接近文娛委員,給她出謀劃策,就是希望她能因此滿足我的要求。”
南宵說著說著,低下了頭:“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原諒我。因為我那麼可惡,我就是個貪圖名利的小人。為了出風頭,我竟然去欺騙最好的朋友,我真的好後悔……”南宵痛苦地咬住了嘴唇。
我被南宵的一大段話給鎮住了。
其實,我和南宵,真的很像。我又何嚐不像她那樣,希望出盡風頭,希望被人矚目呢?當時,我邀請南宵四手聯彈,可心裏不是仍然想著,最好能獨奏嗎?還有,當得知南宵報了獨奏的時候,我為什麼會那麼生氣?真的隻是因為南宵的欺騙嗎?還有,我後來還謀劃了這樣的報複,多半,是因為嫉妒吧?
我心中頓時充滿了自責。既然自己也有同樣的想法,我又有什麼權利去指責別人呢?
“南宵……其實你不用那麼自責……”我頓了頓,“我原諒你!”
“真的?”南宵方才憂鬱的眼神霎時變得神采奕奕。
我沒有說話,隻是笑著點頭。
“小葵,要不要我把表演的曲目彈給你聽?”南宵笑著問。
“嗯!”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一曲終了。南宵揚起臉來說:“小葵,你有沒有覺得鋼琴很奇妙,黑鍵和白鍵離得那麼近,也隻差一個半音,可是白鍵聽起來就是明朗響亮,黑鍵就有些低沉了。”
“是啊。”我點點頭,一邊笑著拉起南宵的手。
鋼琴的鍵盤在燈光下發出柔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