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與小海 （一）大海愛上了小海
有座很大很大的山，叫做秦嶺。秦
嶺腳下住著個孩子，爸爸給他起名小海。
其實那兒離大海很遠很遠。
小海六歲，被火車載著跑了幾天幾
夜，才見到了大海。媽媽說：那條鐵路
叫隴海，他便認為是他的大哥哥。
大海真大，站在海邊的小山頭上，怎
麼也看不到邊。直到那遙遠的地方，海
和天連在一起，留下一根細細的灰線。
大海很平靜，平靜得像天空。天空
陰沉的時候，就是大海的顏色。那灰白
的雲，裏邊盛滿了水。水盛得太多，就
往大地上傾倒。倒得遍地都是。水倒盡
了，雲就躲得不見了蹤影。一定是從天和海相接的地方，悄悄
溜進了大海。隻有海，才能容得下雲；也隻有海，才有那麼多
水，讓雲重新盛滿，再跑到天空去傾倒。
小海突然覺得，大海離他並不遙遠。雲從海上來，雲在天
上，天就在他頭上。雲倒下的水，嘩啦啦流成了小河。他最喜
歡在裏邊玩耍。
媽媽領他走下小山頭，來到海灘上。海灘鋪滿了細沙。細
沙軟綿綿的，是大海的床鋪。床鋪上坐了許許多多的人。他們
和小海一樣，也來看大海。
原來大海和小海一樣調皮，一刻也不安寧，弄出一層層細
浪，在水裏劃了一條又一條長線。為了迎接看大海的人們吧，那
條線就退著、退著。但它像小海留戀熱被窩，進一點，退一退，
再進一點，再退一退，還在海灘上留下一圈圈浪痕，好像給床
單上印了一條條花紋。
海水退遠了，讓出寬闊的床鋪。人們便一直坐到能摸到海
水的地方。大海也和人們逗著玩樂，嘩嘩嘩笑著撲上來，摸摸
人們的腳，又嘩嘩嘩笑著跑開去。
人們全都變成了孩子，光著腳丫兒，拾海貝，捉小蟹，踩
海水。玩累了，就躺在這軟綿綿的床鋪上，仰望天空，打開旅
行袋，取出飲料、食品、水果，痛痛快快吃呀喝呀！媽媽也變
成了小孩，朝大海格格笑個沒完。她也把小海招呼到身邊，打
開了旅行袋……
眨眼功夫，海灘上的花紋不見了。到處丟滿了飲料桶、食
品袋、水果皮，紅紅綠綠，像開出了一朵朵花兒。小海正想添
幾朵進去，媽媽攔住了他的小手，把他們吃喝後的這些東西，收
拾進了旅行袋，指指海灘邊上的垃圾桶。小海明白了：這些東
西應該扔到那兒去！
他臉紅了。回過頭一看，覺得滿海灘那些紅紅綠綠的東西，
很醜很醜，就像綠草地上，長出了一朵朵毒蘑菇。還有扔進海
水裏的水果皮、食品袋、飲料桶，很髒很髒，就像人的臉上，抹
了一攤攤汙泥油垢。
大海的床鋪，怎麼能弄醜呢？大海的臉膛，怎麼能弄髒呢？
小海望著望著，卷起褲腿，走進海水，彎下腰去，捕捉那些討
厭的怪物。這些怪物卻晃動著，浮過來，遊過去，像和小海玩
捉迷藏。
大海也有點不高興了。浪花漲大起來，列成一條條長線，帶
著那些怪物，向海灘上推進。它像剛才退走一樣，也有點不願
意似的，退一點，進一進，再退一點，再進一進，逼趕著海灘
上不友好的人們，倉倉惶惶向後退去。
小海一邊退著，一邊彎下腰去，捕捉被海浪推過來的汙物，
抓了滿滿兩大把。海水便不停地往小海手下推著，一朵朵浪花，
拍打在他的屁股蛋上。
大海的一層層浪花，像一把把寬大的掃帚，一圈一圈，一
直掃到海灘盡頭，把自己臉麵上、床鋪上的那些髒東西、醜東
西，全都掃得幹幹淨淨，一齊扔到海灘邊上，才又進一進、退
一退地退了回去。
小海看得直樂。他把抓滿兩手的汙物，扔進了垃圾桶，摸
了摸濕漉漉的屁股，笑了。在家裏，媽媽愛他的時候，總是親
親他的臉蛋，爸爸愛他的時候，總是摸摸他的屁股。大海像爸
爸一樣，也喜愛他小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