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裏的弗朗明戈
啟程前,對旅行社為何要把西班牙之遊定名為“陽光下的弗朗明戈”,我並沒有太在意,直到在巴塞羅那看完最後一個景點,臨上旅行大巴時,當第一滴小雨點落到我的臉上,才恍然大悟:接連十天,我們都趕上了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翻看相機裏的照片,幾乎每一張室外留影,都是藍天如洗,陽光燦爛。而弗朗明戈(Flamenco)是西班牙的國粹,早已成了西班牙的代名詞。因此,用“陽光下的弗朗明戈”來形容這趟美妙、快樂的西班牙之遊,真是恰如其分。然而,我們此行觀賞弗朗明戈,卻不是在陽光下,也不是在正規劇場或豪華餐廳裏,而是出乎意料地在格拉那達城外的一個山洞裏。
格拉那達是我們由葡萄牙進入西班牙後過夜的第二個城市。在原定的日程表上,本該是到最後一晚,即在巴塞羅那,才安排我們去觀賞弗朗明戈。可是,就在我們的大巴車尚未抵達首遊的塞維利亞時,導遊沈先生就問大家:“明晚我們看弗朗明戈,因要預訂席位,請大家現在就報名交錢。我剛才打電話聯係過了,再晚一點預訂,就沒有席位了!”有團友不解地反問:“日程表上不是安排在巴塞羅那看弗朗明戈嗎?”沈導回答:“你們來一趟西班牙不容易,我是想讓你們看原生態的弗朗明戈。如果是到了巴塞羅那,演出弗朗明戈的劇場很多,入場券根本不用預訂。”
沈導是位台灣同胞,旅居西班牙已四十年。他告訴我們,格拉那達是座曆史名城,曾被異族統治過。13世紀中葉,巴勒斯坦的拿撒勒國王穆罕默德一世在此建立格拉那達王國,經濟和文化得到了很大發展,使其成為伊斯蘭教在伊比利亞半島的統治中心。正是在14、15世紀,吉卜賽流浪者把東方的印度踢踏舞風、阿拉伯的神秘感傷風情融合在自己潑辣奔放的歌舞中帶到了西班牙,形成一門獨特的藝術:弗朗明戈。15世紀,西班牙爆發了推翻伊斯蘭教統治的光複運動。當時最強大的卡斯蒂利亞王國同伊斯蘭王國交戰。伊莎貝爾公主雇了一萬五千名摩爾人(即吉卜賽人)給軍隊刷馬蹄、馬鬃。1490 年,伊莎貝爾的丈夫費爾南德國王率五萬大軍南征。1492 年格拉那達的最後一個國王向天主教國王交出了城門鑰匙,摩爾王朝覆滅,西班牙獲得了獨立和統一。戰爭結束後,摩爾人大都逃回了非洲,唯有那伊莎貝爾公主雇用的一萬五千名吉卜賽人留了下來。失業後,這批吉卜賽人流離失所,隻得挖山洞居住,靠行乞、算命、詐騙、扒竊生活,閑暇時,便將內心的苦悶、悲憤轉化為融舞蹈、歌唱、器樂於一體的藝術形式表達出來。這種藝術形式就是流傳至今並已被列為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弗朗明戈。因此,弗朗明戈的原意是“逃跑的農民”,最為經典直接的解釋,就是一種捶胸頓足的情緒。那天,沈導為我們預訂的是21點30分開演的弗朗明戈門票,而西班牙到22點鍾才天黑,就在我們乘車去看弗朗明戈的途中,他向我們指看了多個至今依然居住著吉卜賽人的山洞。並說,吉卜賽人住慣了冬暖夏涼的山洞,就像中國陝北的農民住慣了窯洞一樣;地道的陝北秧歌要去延安窯洞前觀看,原汁原味的弗朗明戈就得到格拉那達的山洞裏來欣賞……
作為首批觀眾,我們是在21點25分抵達山洞前的。入場之前,趁山洞裏空無一人,我就在洞口舉起相機,搶拍了一張山洞的內景照。山洞僅三米多寬,深約二十米,兩側各有一排貼牆的觀眾席,加起來有四十來個座位;洞底有五排階梯式觀眾席,每排六個座位,全洞總共可容納七十來個觀眾。洞頂呈鬥拱形,倒掛著一隻隻金光閃閃的銅鍋、銅盆,極富民族色彩和生活氣息。兩側牆壁上,則布滿了千姿百態的弗朗明戈藝術照和一些世界級明星、外國政要與表演者的合影。未等我定下神來細看這些圖片資料,來自歐美的一批遊客就進場了。幸好我們團搶先了一步,占領了右側中間的十六個最佳座位。山洞地麵鋪的是方塊瓷磚,而在表演的中心區,即在我們的腳跟前,卻加鋪了兩塊寬約兩米、長約三米的厚實鋼板。這兩塊無縫對接的鋼板,就是舞者一展身手的舞台。也就是說,演員與觀眾之間幾乎沒有間距。因此,在近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裏,我們既看清了演員的每個美妙的舞蹈動作和每個細微的臉部表情,也感受到了從演員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股撲麵而來的熱汗氣息,仿佛不是來看一場弗朗明戈的演出,而是來出席一個吉卜賽人的家庭聚會,自始至終洋溢著一種表演者與看客完全融為一體的親切、熱烈和歡快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