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1 / 3)

手機一大害:短消息。不信你把手機的短信翻出來看,九成在逗你玩,還有一成存心要把你氣瘋。今天夜裏在餘平家打牌的時候,我就遇到這樣的齷齪事,15xxx345678給我來了段黃段子,大意說:為什麼半夜三更你還在公司加班,因為你老婆不讓你上班;為什麼你老婆不讓你上班,因為你老婆的情人趴在她身上加班。當然,原文要比這下流得多,我敢打賭,如果讓嶽飛看到,他肯定會怒發衝冠;如果讓屈原看到,他早跳了汩羅江。還好,現代人都修了金剛不壞之身,拿齷齪當家常便飯。我想,這可能是哪位老朋友剛換了號,跟我玩兒惡的,這麼老套,誇他想得出來。我關了手機,繼續跟朋友們打牌,但接下來手氣不行了,餘平笑我:剛才在手機彩屏上看到什麼?是不是看到女人的三點才這樣晦氣?我說你他媽的才晦氣呢!餘平朝我伸了伸舌頭把頭縮回去,穿著綠色茄克衫的他就像一隻縮頭綠毛烏龜,想到這個貼切比喻的時候我覺得心靈深處被鐵錘敲了一下,一堆撲克牌在手中晃蕩、變形、模糊不清,瞬間的恍惚過後,我說,太晚了,不玩了。趙靈山說,才12點多,晚什麼呢!我說,12點多還不晚呀!周天海說,好歹也要這一局結束。這一局接下來呈現出一種膠著狀態,我和趙靈山好幾回都已看到勝利的曙光,但在最後一刻我鬼使神差地打了紅桃K,所有的曙光都變成了黑光。

淩晨2點多鍾,我出現在永豐胡同22號門前,把鑰匙捅進去,裏麵反鎖了。我敲門,裏麵什麼聲音也沒有;我繼續敲門,整個永豐胡同都沒有回應,就像世界末日;我用腳踹門,我就不相信,你杜蓉蓉能睡得安穩。杜蓉蓉在床上說,這麼晚了,你還回來幹什麼!看來她生氣了,在發小姐脾氣呢!我說,當然是回來跟你睡覺。男人對付女人,除了臉厚的優勢,別無它法。我在門外苦苦哀求,就差沒有寫保證書,杜蓉蓉終於把門開了,我進去,她已迅速把自己重裹進被子裏。為了表示我的歉意,同時為了證明我並沒有像她說的,在外麵找婊子。我把全身武裝卸了,像條魚鑽進被子裏,把側身向裏的杜蓉蓉摟了個結實,她什麼也沒穿,就像另一條魚。杜蓉蓉說,幹什麼呢!我說,幹什麼你還不知道!杜蓉蓉說,我警告你,今天別碰我!這就顯得很滑稽,她脫光了,又不是讓我碰的,那是讓誰碰的。難道說,她剛剛跟另一個男人做過愛?我一麵環顧四周,希望找到她出軌的證據;一麵全力把她扳過來,用男性的身體壓住她。這樣做,就好像數學題中的正麵證明和反麵證明。但是我什麼也證明不了,我找不到出軌的證據我早泄,我感覺整個身體都像陰莖一樣軟塌下來,像一堆破棉絮堆在杜蓉蓉身邊。

說說我的妻子杜蓉蓉,兩年前我們的結婚就像閃電,照亮了整個黃橋工具廠。為什麼跟杜蓉蓉結婚的不是技術員胡建國而是我王夔,大家都覺得很奇怪,無論從哪個方麵看,我王夔都處於下風,也許給胡建國拎包都不夠格。其實至今我也弄不明白,為什麼胡建國會突然甩了杜蓉蓉,為什麼杜蓉蓉會選擇我這個1米67的武大郎。可是當一個近乎完美的胴體投抱入懷,並且引導著我去認清她身上的全部零部件的時候,我所有的神經細胞全明白過來啦,那就是我要娶她,我要永遠擁有這美麗的身體。

現在美麗的身體就在旁邊,我卻在為如何擁有她而發愁。所有的禍都是短消息惹下的,因為當我準備行事時,總是想起縮頭綠毛烏龜,這樣不好!我下了床,從衣櫥裏找出那套金絲鏤空內衣,以前我老婆穿上它時,身上有一道金色的光暈,甚至整個屋子都金碧輝煌起來,然後我像吃了興奮劑似的在她身體上手足狂舞,奔向性福的金光大道。我在她的耳邊說,穿上吧!但杜蓉蓉像是睡著了,一動不動。我說,穿上它吧,穿上它我會有感覺的。杜蓉蓉鼻子裏哼了一聲,極不情願地穿上,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根本感覺不到金光的存在,隻感到無邊無際的黑,也就是說,我完了。杜蓉蓉生氣地把胸罩扔出了屋外。

以後的幾天,我每天都能收到幾條15xxx345678發來的短消息,意思相差不多,但在層次上步步為營,好像開始的短消息隻是做愛前的鋪墊,爾後便花樣百出、高潮迭起。短消息中不僅出現了我老婆杜蓉蓉的名字,還出現了白石飛的名字,短消息描繪他們做愛的細節,描述之細、之精彩,讓我有親眼目睹的感覺。盡管我不想把它當回事,但我的兄弟很把它當回事,當夜晚的早泄無可奈何地到來,我決心,一定要把15xxx345678揪出來。

開始撥了幾次15xxx345678,但對方關機;或者對方一看來電,就掐了手機。後來我借餘平的手機撥15xxx345678,終於撥通,15xxx345678那邊是女聲,甜甜地問:喂,你誰呀!我可沒有她那樣的好心情,這些天的憤懣全堆在腦門子上燒著呢!我說,我是你爸!女聲倒不惱,說,你到底是誰呀!這時我冷靜下來,把她罵跑了,我再到哪撈她去?我說,我是王夔。那邊沉默了半晌,說,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

唯美咖啡屋。

沒有想到15xxx345678是一位青春靚麗的女孩,她長發披肩,拿勺輕輕攪動著杯裏的咖啡,尖著嘴唇嚐了嚐,喊過服務生加了片檸檬,這才跟我打招呼。我發愣,因為很難把美女與她發給我的短消息聯係起來。她衝我笑了笑,就像有雙柔且大的手撫過我的全身,在她的笑容中我渾身輕鬆舒坦。她說她叫林美娟,在中國礦大上大三。接下來我們繞了很大的彎才轉到杜蓉蓉的問題上來,林美娟問,你認識林美琴嗎?我說,不認識。林美娟說,怪不得你要戴那個什麼呢!你連林美琴都不認識。她的話有點讓我掛不住臉,林美琴是誰?

林美娟說林美琴是她的遠房堂姐,是白石飛的老婆,她從貴州山區來北京的頭兩年是住在林美琴家的。剛來時他們夫妻很恩愛,兩年前白石飛開始做小商品生意,生意不錯。這不男人有點小錢就變壞嘛,他吃著碗裏的瞅著碗外的,有一趟竟然把心思動到了她林美娟頭上。

說那是一個周末晚上,她照例到智多星酒吧去敲架子鼓,在此之前我應當說明的是,她是“北京地下八點半”的樂隊成員。智多星酒吧靠豐台那兒,酒吧的生意一向不好也不壞,是藝術需要的氣氛。那天她心情不錯,還上台唱了一首《至少還有你》,音樂的間隙,她聽到一個人在死勁鼓掌,好像《至少還有你》是為他一個人而唱的,借著昏暗桔黃的燈光看去,那人是白石飛。林美娟坐過去,問哪陣風把他給刮來的。白石飛說,今天下午新買了輛賽歐,出來飆飆車,正好路過智多星,就進來了。又問她什麼時候下班,如果湊合,就一起回家。

林美娟上了車,新的東西總有一種耀目的光芒,讓人眩暈。林美娟閉上眼睛,昏睡在輕輕飄起的車載音樂裏。她夢到自己進入了一片茂密森林,有花草樹木還有跳得很高的袋鼠,接著出現了一隻大黑熊,它的爪子按在她高高聳起的胸脯上,一驚,睜開眼,才發現汽車停住了,白石飛正在揉搓著她的乳房,林美娟大叫起來,白石飛一驚,林美娟打開門跳車。

再後來,林美娟就沒有住林美琴家了,她在豐台區租房子。林美琴到豐台區找她,問她怎麼住得好好的就不住了。林美娟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還沒說完,林美琴就“嚶嚶”地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罵,女人的毛病全來了。過程倒成了林美娟安慰林美琴。林美琴說,她早就知道白石飛這天殺的是個花心蘿卜,談戀愛時白石飛曾經想甩過她,沒甩成,現在想甩啦!和他一起做生意的杜蓉蓉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奸夫淫婦成天磨在一起。林美娟說,說話要有證據,你看過他們睡在一起嗎?林美琴說,這種事怎麼會讓人看到呢?林美琴在一家外資企業上班,平時工作很忙,根本就不可能有時間去看白石飛跟杜蓉蓉睡覺,所以她把任務交給林美娟:娟兒,你一定要幫我找到他們睡覺的證據,找到證據我就跟這天殺的離婚!

我妻子做小商品生意是在半年前,因為黃橋工具廠不行了,工資有一個月沒一個月的,單位搞下崗,我們夫妻二人必須下一個。杜蓉蓉說,那就下我吧,反正我工資沒你高。我妻子下崗後一個月,就倒騰起小商品生意,地點在安蕪小商品一條街,門麵很仄,隻10來個平米,和旁邊白石飛開的100多平米的伊人百貨批發部形成強烈反差。

說杜蓉蓉跟白石飛有染,我覺得這不大可能,白石飛已40多歲,和26歲的杜蓉蓉明顯有代溝嘛!林美娟說,你沒聽說過嗎?40歲的男人一朵花,40歲的女人豆腐渣。這麼一說,白石飛和杜蓉蓉就是兩朵花,我有點情緒緊張,當然我不可能承認這個事情,因為沒有人會給自己小鞋穿。我說怎麼可能呢!除非你拿出證據來。林美娟說,我當然有證據。她從隨身帶的坤包時取出一隻胸罩來:你看看,這是不是你老婆的?

說實話,除了對那套金絲鏤空內衣有深刻印象外,我對杜蓉蓉的其它內衣並不在行,因為實在太多。記得有一次她整理胸罩,整出了一大旅行包。我拿著這隻胸罩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後還是不能確定我老婆是否曾經擁有過這樣一件海綿胸罩。林美娟見我搖頭,說,你看仔細了,到底是不是你老婆的。我說,不是。

後來林美娟有些著急,她找出種種理由,一定要我相信杜蓉蓉和白石飛有一腿,而我則一次次不厭其煩地否定。林美娟提出了一個捉奸方案,說你不是不信麼,那你假裝出差,然後夜裏守在你家的樓道下,你就一定會等到白石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