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同樣的人,錢清童,時老爺子,時兆謙,前幾天明明還在時家別墅裏圍坐一堂歡歌笑語,幾天時間不到,三人見麵,病房外的走廊卻有著長時間的詭異靜謐。
這讓時兆謙疑惑。他察覺到爺爺將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的錢清童看了近半分鍾,竟然都沒有說話,而是看著她,好像在質疑著什麼。
時老爺子咳嗽了一聲,用極其沙啞的嗓音徐徐說道:“您在這裏守了幾天沒有離開過,可怎麼又不進去看看?”
他突然對她用了“您”字,這讓時兆謙不解。
錢清童發著呆,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回過神來,便看到時老爺子佝僂著身子站在門口,望著自己的慈和目光之中同時也夾著一絲質疑,她眸光流動,看到了站在時老爺子身邊看著自己的時兆謙。
“時先生,爺爺。”她起身朝他倆點了點頭,才帶著極大的壓力緩緩開口,“他還好麼?”
時兆謙搖了搖頭,打量著她明明沒睡覺卻依然容光煥發的臉,有些驚訝於她的身體之健康,“依舊沒有蘇醒的症狀,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她搖了搖頭,“時行長沒醒,我怎麼放心走。”
長廊裏再度陷入一片安靜之中。
“那天您在吧?”半晌後,時老爺子徐徐開口。
“誒?”錢清童看著時老爺子略顯憔悴的老臉,察覺到他目光中有什麼東西在暗暗閃動,半抿著唇,凝視著錢清童,忽然覺得自己堅信了很久的東西在悄悄崩塌,“我聽他們說,匪徒能被抓住多虧錢秘書。所以,兆桓中槍的那天,您在現場吧?”
錢清童雖然性格乖張了些,但跟在天帝跟前做了這麼多年很會察言觀色,對別人的言行眼神有著極其細膩的洞察能力,她隱隱從時老爺子這話和那樣的神色中看出一些對自己沒有好處的深意,點了點頭。
時老爺子打量她的目光更深也更久了,似是要將她望穿。
時兆謙隱約察覺到今天的爺爺和錢清童兩人之間有著讓人難以猜測的關係,可他想了半天也沒看出來,興許是她救醒的他。這種關係興許是恩人與被救者之間的特有產物。
時老爺子半眯起眼:“您能不能告訴我當天的真實情況?”
錢清童抬頭,看著他遲遲沒有說話。
時老爺子拄著拐杖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林朵音在撒謊。但是我真地不想讓自己的孫子就這麼無緣無故地昏死在這裏,即使我已經知道事情可能不是這樣的。那天你們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所以我想,您也也知道。”
她垂眸,抿了抿唇,向來坦蕩無忌的她此時竟然不知該如何以一種更為坦蕩的方式答複他的問題。
“我也想知道。”時兆謙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從她那裏探出什麼。
病房外的走廊裏一片死寂,隱隱約約會傳來一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錢清童沒有答話,隻是看著他們的眼神有些恍惚,向來對世事都不過問的她心頭竟然有些亂了。
她不知當時時兆桓中槍之後跟林朵音到底說了什麼,能讓林朵音在那時候說了那樣的謊言。
第一次時兆桓是為了接自己出的車禍,這事與自己有沒有關,界限還有模糊不定。可是,這一次不一樣,如果時兆桓的的確確是為了救自己,並且現在就這樣生死不明地躺在這裏,別說時家人,自己都懵了。
這個真相一旦說出來,時家應該對自己會有些芥蒂的,讓自己離開蘭道。
而她再清楚不過,林朵音不喜歡自己,這時候應該趁著這件事讓自己離開蘭道,這才是她林朵音該做的。可讓她和所有人意外的是,林朵音竟然沒有說,竟然護住了自己。
她為什麼要讓自己在他受傷這件事情上置身事外?好像那天為自己承受這一槍的人隻是一不小心出的事故。好像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從在自己懷裏倒下去,沒有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手,用那種讓她心慌的眼神凝視著自己。
好像,一切都是夢。
心裏有根緊繃的長弦被人用指頭撥弄,再也沒有停下來,音律攪地她腦中一片淩亂。
她為什麼要那樣做呢?把自己說出來對她不是更好嗎?
錢清童心裏有些疑惑,忽然覺得自己真地不懂人心,尤其是女人心。
時兆謙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隱隱約約已經料到了什麼,但卻猜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可她越是這模樣,他隻覺得心口被什麼狠狠扯了一扯:兆桓出事,她應該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