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兆桓心頭閃過片刻驚異,但還是鎮定自若地看著時兆謙那永遠謙謙如玉的模樣,“陪誰無所謂,重要的是,她都能留在家裏。”
他說罷再沒有多做停留便快步上樓,留下心頭已然是一片澄清明亮的時兆謙。
他這……算是間接承認了?
錢清童剛躺下,門便被人敲了三下,她不用問,隻聽敲門聲便知道是誰。隻是,這後生大晚上地來敲門,就不顧忌著點?
她慢悠悠地起身,正要下床,房門便被人打開了,時兆桓赫然站在門口時她不意外,但其實也有些難言的欣喜。
“時行長?”
“今晚我陪你睡。”
“你瘋了?”老太太瞠目結舌地看著他,自己這樣子哪裏敢跟他睡覺?他好意思,她都不好意思啊!
“他們會發現的,就遭了。”
“不會,你不說我不說,咱們把門關著,沒人知道。”時兆桓卻全然不顧,大步走了進來。
錢清童趕緊拿過床邊的拐杖,對著走來的時兆桓道:“時你出去,出去。”
時兆桓一掌直接拿過她的拐杖,隨即抱住她,冷峻的麵容上雕琢著森冷,“別動,今晚我很煩。”
錢清童不知他突然為何是這副表現,心頭正疑惑著。時兆桓卻突然坐在床沿邊,將她抱地更緊。
她雖然跟他這樣抱過不隻一次,但確實是第一次這麼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這後生那自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恐懼和無可奈何。
她沒有推開他,瘦弱的身軀任由他的雙臂將自己緊緊抱住,“你到底怎麼了?”
時兆桓下巴抵在她瘦削的肩膀上,明明天地之大,但卻他眼神卻像是空蕩蕩的,沒有聚焦的地方,“童童?”
這好像是他第二次這麼叫自己,雖然錢清童並非她的本名,但正如她習慣這世上有時兆桓這個人一樣,她似乎也已經習慣財神爺有另一個接地氣的名字。
而他這麼叫自己,她恍然間覺得這男人叫地不是自己,卻又似是自己——好像是另外一個自己,卻又似是原本的她。
哦,她自己都亂了。
“嗯?”她低聲回應他道。
“你想不想……”這四個字像是自他咽喉深處擠出來的,他微微哽咽了一下,暗眸蕩滌著星光,“你想不想……陪著我……我餘下半生。”
時兆桓說話從來未有斷續的情況,這似乎是她第一次這樣聽他這樣說,想不到卻聽懂了。
她惶惑地看著前方空白的地方,不知前兩日一直頑固地要求自己留在時家的他為何這麼懂事了,主動過問自己的意見,難道……他想通了,發現她不可能與他這樣在一起一輩子,所以采用懷柔政策來慰問自己?
錢清童心頭滋生了這樣的想法之後,心下倏爾有些空,雖然明知他有這樣的覺悟主動放棄她也是拯救了他自己這一生,但真聽到他這樣間接性地表達他在放棄這一段孽緣,心頭漸漸蔓延說不出的難過淒惘。
她唇角漫出一抹故作釋然的笑,“我想與不想,又有什麼辦法呢?說句在現實的話,時行長,你對著這樣的我,就連繁衍後代的欲望都沒有,又怎麼能奢望度過餘下半生?那不是委屈了你自己?”
“沒有什麼欲望不欲望,也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他音色沙啞地讓人沉淪,“有時候說不出來這種感覺,和你一樣,我也以為我會受不了和一個老婆婆這樣過剩下半生,可就像你我第一次見麵那樣莫名其妙,你即使是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我還是感覺到了你。”
他將她推離自己懷抱,靜靜地看著她那蒼老的完全辨別不出年輕容顏的容顏,眼底有莫明的暗流悄悄湧動。
錢清童看他眉眼如畫,目色平靜寧和的像是畫中的人。
她沒有回答他的想與不想的話,他也不期待她能真心實意地回答。她不想耽誤自己千年的修為,如果真要回去他也攔不住;可她即使願意留下,用這樣的身體也留不長久,而他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過不了多少時日老地連形狀的都找不到。
她現在模棱兩可的回答,於他來說,興許才是最好的。
“千重夜是什麼人?”他突然問道。
錢清童一怔,“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隻是好奇他能收走我女人的命根子,就像好奇你會是財神爺一樣。”他淡淡地道,好像事實便是如此。
她失笑,“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因為《歸冥帳》,所以他成了超過這六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