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深井冰(1 / 2)

池旭死了。

死得有點突然。

早上起來泡麥片的時候有點低血壓, 就覺得陣陣頭暈, 池旭沒當一回事, 端著麥片邊走邊喝。

結果走樓梯時一腳踩空, 腦袋朝著下麵, 地板上老大一攤血, 混著麥片, 紅紅白白一片,有點惡心。

她還掙紮了兩下,被血糊住的眼睛勉強能夠看到一點光。紀雨前穿著高跟鞋的腳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遲疑了一秒鍾,又毫不猶豫地踏了回去,劈裏啪啦地, 腳步亂七八糟, 顯然是有點方。

莫方,是我要死了, 又不是你要死了, 再說了, 你不是應該高興才是?

池旭很想對紀雨前說。

這是池旭第二次感覺距離死神那麼近。

第一次是七歲那年, 紀雨前她媽挺著一個大孕肚牽著一個小女孩上門來聲淚俱下, 結果活活氣死了她媽。

那個時候, 池旭還舉著頭花從客廳跑過來想要她媽給她紮上另外一根麻花辮,結果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捂著胸口轟然倒在地上。

驚呆了的池旭抬起頭,對上的是紀雨前她媽嘴角詭密的笑意。

池旭沒喊, 她知道這女人不會救她。

就如同當初的紀林蔚不會救她媽一樣。

她家的女人, 死得都有點可笑。

等等,這女人是怎麼拿到她家鑰匙的?

季爻給的?可是這小房子是她婚前自己一個人買的,她壓根就沒給過季爻。

不過死都快死了,誰愛要就要唄。

想想還是有點心塞,今天是她約了季爻在民政局見麵的日子,眼看著她就要死了,看來這婚是離不成了。也不知道離異跟喪偶哪個名頭比較好些?

管他呢,反正是季爻背又不是她背,再說了,沒了她,人家照樣是鑽石王老五一個,不管離異還是喪偶,還怕找不到下一個。

別的不提,眼前不正是還有另一個正巴巴等著做季家夫人?

池旭最後一樁心事也了了,該投胎就頭胎,該灰飛煙滅也隨它去吧。

池旭淡定地感受著“自己”從屍體上飄起來,穿過客廳,正好看到紀雨前慌慌張張地擦拭著門把手上的指紋,不禁嗤笑了一聲,蠢貨就是蠢貨,不過一個見死不救而已,她這樣弄,就不怕被指認成嫌疑犯?

但是紀雨前有那個媽在後麵hold著,紀林蔚可是個人精,紀雨前估計也出不了什麼事。

果然還是龍生龍鳳生鳳,紀林蔚生的女兒,用了同她媽一樣的方式。也不知道陰曹地府,池旭母女相見,又是怎樣一個無言情狀。

池旭頭也不回地飄走了。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魂魄是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牽引著的。目的地也許是天堂,也許是地府,也許徹底湮滅,到那時候也沒多大區別了。

悠悠經過沿途的風景時,她甚至還有點閑暇心思想別的。

那個公園,是池淵他們一家人經常來散步的,這是池旭小學必經的一條路。那個時候,池旭就常常躲在灌木叢後麵,睜大眼睛看著池淵抱著紀雨前,紀林蔚就牽著池昶,一家人有說有笑地從那架秋千旁邊經過。那個時候她的心裏偶爾還會有點酸,畢竟池淵也疼過她一段時間。

那個噴泉,是池旭關於母親記憶中的一部分,小時候,池旭母親總喜歡帶她去商場閑逛,出來的時候,總會在噴泉旁邊歇歇腳,因為停車場就在那附近。池旭的錢包裏至今還有母親抱著她一起在噴泉前笑得燦爛的照片。

那家餐廳……那家餐廳是季爻第一次約她見麵的地方。那個時候,她對這次見麵很膈應,所以一口氣朝著對麵的男子提了很多要求。譬如說“晚上十點前必須回家”,“三十歲之前不能要孩子”,“每天至少洗一次澡”,“平時朋友聚會少去點”,“絕對絕對不能有婚外情,不管是否誤會,一律不能放過”……雞毛蒜皮讓人一聽起來就望而卻步的那種要求。

而那個時候剛剛退役回來的季爻坐姿端正跟座山一樣,整個人杵在那讓餐廳的溫度都下降了好幾攝氏度。

季爻聽她說了一個小時之後才端起一杯茶送了過去,麵色未改,“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去領證吧。”

池旭當時就噴了一口茶,季爻仍是淡定地拿紙巾擦了擦自己的臉,用目光征詢她的意見。

而池旭,在那種極具壓迫感的目光下,鬼使神差般地呐呐說了一句,“我沒帶戶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