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林暨比自己早來紀城許久,自是調查了許久,肯定知道了些什麼。而林暨卻是盯著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徒弟,臉上遮蓋不住的愁雲。“阿澈,你確定要卷進這件事麼?畢竟……”
“師傅,”宮澈出聲打斷了林暨,正色道:“無論是林先伯伯,還是您對我都有恩。林家遭遇的是伍家的毒手,我自是不會放任不管。”
更何況,在宮澈看來,骨粉這種東西,若是留存於世,必定害人不淺。若是這次可以憑借一己之力,毀了這個地方,也算是功德一件。隻不過,宮澈並不打算把這個想法告訴林暨。他也說不清為什麼,腦海中回想著陸禕當初告訴他的“不要輕易相信身邊任何一個人”。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何時也變得如此頗有心機了。
而林暨並沒有細究宮澈臉上的表情變化,緩緩地說:“蛇沼萬分凶險,進去之後就仿佛把性命交給了上天,阿澈,你不要後悔。”
宮澈雲淡風輕地笑了笑,說:“我這性命早就交給了老天爺,現在還談什麼後悔不後悔的?”宮澈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前竟呈現出十六年前的那場大火,仿佛像是剛經曆的事情。
林暨再也沒什麼理由去阻止宮澈,隻得答應。而後把這一段時間他所探查到的一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宮澈。
“我曾溜了進去。雖說那裏叫‘蛇沼’,裏麵的蛇卻是已經絕跡了。偶爾可以看到脫落的已經腐爛的蛇皮,卻看不到一條蛇。裏麵是一片沼澤地,密林叢生,灌木遍布,可以很好地隱藏行蹤。不過,卻也阻礙了腳程。”
“蛇沼之外雖然布滿了伍家的親衛,內裏卻是看不見幾個人影,除了裏麵的那幾個小閣子,便沒有其他的房屋。而那幾個閣子周圍,守衛遍布,我試了幾次,都沒能混進去,反而差點被發現。”
“我一直在等待著,想要找個時機再次溜進去,有一天,在此處查探時,沒看到卻看到了林曦那個小丫頭。她跟著一隊人馬,那些人一看便不是商人,所以我一直覺得是有人引她過來的。後來,林曦被那些守衛抓了去,我本想救她出來,卻無計可施,知道你們來到紀城。”
在林暨敘述的時候,宮澈一直緊繃著臉,默不作聲。再到林暨的話音落下,宮澈才緩緩抬起頭來。他總覺得,後麵有一個人在主導著這一切。
“師傅,下一次我和你一起去蛇沼。”宮澈忽而看著林暨,堅定地說。“一定要想個辦法,進那些小閣子。”
林暨看著宮澈那像極了宮晨的臉龐,眼角又瞥到了他身後的那把寰宇劍,輕輕地笑了。
兩人本在洞中坐著,不知道何時吹來一陣風,也吹走了那幾片遮住月亮的灰雲,淡淡的月光灑了進來,給林暨和宮澈加了一個疊影。
這個時候,宮澈才看清了林暨的臉。本是逍遙自在、不理世事的世外居士,此刻卻滿臉的胡茬,看上去不知道又蒼老了幾分。那本是烏黑的鬢角,此刻竟然有些泛白,眼底那濃重的黑眼圈,恰恰說明了主人的倦意。
宮澈心想,林暨怕是日夜不休地趕到了紀城,而後又一直在奔走探查。否則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林暨看宮澈一直盯著自己,那兩道劍眉微皺,突然大笑起來。“阿澈,你不會是在想你師父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老了吧?”
宮澈聽到了林暨的笑語才回過神來。笑著回道:“師傅,再過幾月,我也就二十又一了,你難道還不夠老麼?”
“臭小子,竟然說你師父老?”林暨說罷便裝模作樣的揮起了拳頭。
而宮澈則是笑著閃躲,他與林暨也就差個十幾歲,這麼多年的相處,說是師徒,更是朋友。這種小打小鬧也是常有,沒想到在這種環境下,在這個如地獄般的地方也能發生。
夜風帶來了一片又一片的雲朵,時不時地遮蓋住月光,讓整片大地在黑暗中歎息。不一會兒又吹走它們,將世界置於一片朦朧之中。
紀城還是那樣的死氣沉沉,一群無精打采的守衛,一群無知膽小的百姓。而在密林掩映下的蛇沼,似乎幽氣森森,仿佛在升騰起一個又一個的鬼魂,攝住人的心,迷惑著他們。
或許,洞裏的兩個人,也隻有在這種時候,用這種方式,來放鬆一下,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