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融側臥在床上輕輕拍著睡夢中的小公子,孩子的小臉圓鼓鼓,小手胖乎乎的,透著可愛勁兒,仿佛蘇府之內發生的變故與已無關。她長長歎口氣,女鬼沒有提及這小孩兒的命運,但願他能平平安安長大吧。
外間屋是王媽的床,中間隻隔了一扇屏風,王媽隆重的鼾聲傳來已經響了有一會了,仿佛在嘲笑失眠的王融一般。
王融恍恍惚惚睡去,旋即踏入一個個古怪的夢,時而是黑暗中閃著綠色光芒的眼睛,帶著不懷好意的窺探,時而是紛至遝來的人影,輕飄飄的,在眼前晃動,卻看不清模樣。
王融被更鼓聲驚醒,她看了眼身邊的孩子,孩子依然安穩地睡著。她鬆了口氣,才發現身上大汗淋漓,她有點感激這更鼓之聲,讓她逃離了那些碎夢。
她起身喝了杯冷掉的茶水,感到異常疲累,四更天了,但願能好好睡一會兒。
這次的覺睡得倒塌實,她是直接被王媽搖醒的。王融弗一睜眼,就見王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臉。
“姑娘,小公子呢?”
王融向身側一看,小孩的被子還在,卻哪裏有孩子的影子。
王融翻身下床,難道是早醒了爬到哪去了?她俯身看床下,又環顧四周,整個屋子毫無遮掩。一目了然,哪裏有小公子的影子?
王媽頓時癱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這可怎麼得了啊……”
王融被哭聲攪得心煩意亂,她喊了一聲:“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快找找看!”
王媽揩著眼淚鼻涕:“上哪去找?昨晚可是你和孩子睡在一起的,你好好想想吧!”
王融走到門前,門是虛掩的,便問王媽:“你早上出去了?”
王媽看了一眼門,又大哭起來:“我記得昨晚是你栓的門,又是你後睡的覺,我可什麼都沒做,不會是你忘了關門,引來了賊人吧!”
顯然王媽已經開始推卸責任了,王融沒時間細想這些,他記得今天辰時是兩位夫人出殯的時辰,想來蘇家人應該都在前院吧。
王融推門向前院跑去,王媽一邊哭著一邊看到王融拔腿跑了,低低咒罵一聲:“可不能叫這小蹄子惡人先告狀!”便如風般緊隨在後。
蘇定邦帶著蘇夫人蘇鵬蘇鶴蘇怡站在前院正中,三個孩子都一襲素衣。看著精壯的小夥子合力抬起兩口棺材的時候蘇老爺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雖然兩位夫人莫名死掉了,不免唏噓,可生死有命,不可強求。隻能節哀了。畢竟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凡事都有個更新換代。
蘇夫人在身後低低嘀咕:“我總覺得不妥,總該叫小公子送他母親一程的。”
蘇怡也在身後幫腔:“殘花這個小丫頭也真不識好歹,這麼點禮數都不懂!”
蘇夫人便勸了一句:“老爺,還是派人去叫一聲吧!叫棺材虎略等一等。”
蘇定邦瞪了眼喋喋不休的母女:“兩個女人死得不清不楚,我站在這裏都是給下人做做樣子的。小公子不禁風,不妨讓他多睡一會兒。眼下正是好時辰,錯過了這會兒是要家宅不寧的。”
風水先生告訴過他,辰時一刻起棺,大吉大利,尤其對死者夫君好,主桃花泛濫成災。
蘇夫人和蘇怡見蘇老爺動怒,不敢再言,眾人便齊齊肅穆起來。
兩口大棺依次抬出靈棚,幾位樂師奏起哀樂,送葬的下人們頓時識趣地悲哭起來。
蘇家幾個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周遭痛哭的下人們,感覺莫名其妙。蘇怡幾乎笑出聲來,隨即想到眼下是嚴肅時刻,下人們尚如此入戲,何況千金小姐呼?便生生板住臉,側臉看自己的娘。
蘇夫人眯著眼,緊閉的嘴角抽搐著,鼻孔中發出低低的聲音,不知喜悲,突然鼻孔噴出鼻涕泡,她忙用袍袖遮住臉,暗中取手帕來擦,一張臉神采飛揚。
正在這緊要關頭,王融和王媽匆匆跑過來,王融高聲喊:“老爺,小公子不見了!”隨即,王媽大吼一聲,嚎啕而哭。
眾人沒聽清王融的話,卻都聽清了王媽的號哭,那哭聲瞬間淩駕在眾人的哭聲之上。
這還了得,管家吩咐過,凡是哭的都會有紅包,這婆娘眼見著是要獨吞賞錢的氣勢。
一時間哭聲達到了高潮,直衝天際。
王融幾乎是癱跪到地上,累得說不出話來,眼淚掉了下來。
蘇鵬眼見著王融有話要說,偏偏周圍聒噪,便大步上前,將樂師的嗩呐挨個搶下來,音樂一停,哭聲便如失去生命般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