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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裏一個同事,姓孫——我們權且稱之為孫老師好了。他和辛迪口裏的“侯老師”一樣,是商海中劈波斬浪的高手,一心想著投資、掙錢,一丁點兒心思也不肯花在學校、學生身上。他把生意當成自己的主業,把教師這個職業當成自己的副業——就像種田的農民附帶著養豬養雞一樣,給自己帶來些許額外的收入。因為老是要找門路投資,老是要去和人家談生意,遲到、早退、曠課便成了家常便飯——漸漸地我們習慣了,反而覺得學校不見他的身影是正常的,而出現在我們眼前到是反常的。即便人到學校心卻不知飛到何處,作業亂批,講課把黑說成白、把白說成黑,如此敷衍了事,禍害學生,他全然不以為然,既不會感到羞恥,也不會有絲毫的愧疚和良心上的譴責。課堂上講得不好學生不懂不會回家訴說,遲到、早退、曠課這是明擺著的事情,他們就常告到家長麵前:“孫老師又沒去學校上課!”
一個“又”字點燃人們心中熊熊怒火。這樣的老師能教好書?老師沒上課孩子怎麼辦?這樣的老師教自己的孩子能容忍得了?……村民們要反應情況、要提出訴求。
一天上午下班回家的路上,突然一個中年男子橫在校長麵前,怒氣衝衝地嚷道:“校長‘大肚’,有一件事要過問一下!”
這個人嘴裏一邊說,心裏一邊罵:“你媽的,會不會當校長?不會就讓別人當!”
這個人顯得無理刁蠻,校長心裏的火氣倏地冒起來,他真想繞過去不去搭理那人。世故與閱曆關鍵時刻起了作用,他一下子收住臉上的不悅神色飛快地跳下自行車,迎著不速之客的眼光,瞪大眼睛故作關切地問:“什麼?”
“我們校孫老師一連幾天都未到校上課,你知道嗎?”
是一個找茬的!校長臉猛地一沉。這種神色隻一瞬間便消散得無影無蹤,變得親切柔和。
“知道,能不知道嗎?”校長應道。
“他竟然一個星期都沒到校上課……你同意嗎?”中年男子渾身顫抖地說,因為氣憤激動眼睛發紅。
校長大眼珠子骨碌一轉,心平氣和地說道:“別激動,聽我說——孫老師病了去醫院看,總不能叫病人不去看病來給學生上課吧?”
“誰不知道他又找借口忙自己的生意?我們不要這樣的老師,把他請走!”
“請走不請走,不是我說了算,更不是你說了算,回頭我再批評批評他,還不改我們再做打算……今天到此為止!”
“‘大肚’你處處袒護他,他能不亂來嗎?別以為當校長就了不起——讓你當校長是對你的信任,連手下的老師都管不好誰願意讓你當校長?好自為之!”
中年男子火氣更暴、聲音更高地嚷起來。這是不留情麵的訓斥與警告,簡直就是麵對麵的侮辱,字字如錐,直戳胸膛,校長忍不住想要發作著,這時他的“肚量”幫助了他——他故作憂慮,皺皺眉頭說:“你家小孩哪兒不懂找個時間帶到我那,我給補補課!孫老師這家夥實在不是東西,我天天說他他就那副德行,狗改不了****!我也難,一個小學校長能有多大本事?一次次向上級反映情況要求把他調離,可任憑我怎麼弄都搞不動……老弟,老——弟——我能怎麼辦?”
一番入情入理的謊話削去中年男子心中大半火氣,他態度軟了下來,語氣溫和了些,說:“我們鄉下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讀書,現在老師就沒教好,往後怎麼能讀好書?”
校長大眼珠子又骨碌碌轉動,口裏不迭地說:“那是,那是、那是……”
中年男子一轉身離去,校長“大肚”咬牙切齒地嘟囔道:“******的,什麼東西,居然拉屎拉到我頭上!”
他怎麼舍得孫老師離開呢?孫老師個矮人瘦,鬼精鬼精的,簡直就是他肚子裏的一條小蟲子,他心裏剛一冒出想法孫老師全都清清楚楚。不論大節日小節日,總有大大小小的紅包往他口袋塞,要是遇上困難急需用錢孫老師二話不說慷慨相助,出手大方——如此人物做校長的哪個不愛?他常想,假如學校裏的老師個個都是孫老師,有多麼好!可惜就隻一個,其餘的全都能掐會算,是吝嗇鬼,一分錢看得比銅鑼大……
孫老師行為放縱無所顧忌犯了眾怒,不論村頭村尾、店鋪、公共場所都有人罵孫老師。
“壞、壞、壞,死、死、死,今年我那孩子給孫老師教,倒了大黴啦!能讀有書?”
“******,害人不淺,一個老師隻顧做生意掙錢書不去好好教,一點良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