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是一個讓人傷感的季節,萬物在成熟中老去,或是以果實或是以顏色而終結一年的生長。
站在巴山前麵,劉俊心中生出一絲比傷感更加深層的情緒。漫山遍野一片漆黑,各種動物和人的焦屍隨處可見,猶如九幽地獄一般。
之前得知夏侯聽槐火燒巴山而據敵,劉俊並沒有什麼感覺,但身臨其境便知道這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了。
涼趙二國的軍卒暫且不說,那些生活在巴山中的狼蟲虎豹,飛鳥蟲豸又有什麼罪惡?隻是因為人的關係,使它們失去了家園和性命。
因為道家影響,炎黃子孫一直信奉著萬物皆始源自然的道理,破壞自然便是與天地萬物為敵,有傷天和。
夏侯聽槐之前之所以沒有請示自己,便是把損傷天和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劉俊心中悲喜夾雜,有臣如此,還有何求?有臣如此,新漢怎會有不興旺的道理?
因為感動,悲傷不再有,因為悲傷都化成了無窮動力,堅定了內心。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個紛亂的時代死的萬物靈長不計其數,更何況是比人更低級的動物呢?
劉俊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身旁的李福和周舒,大手一揮“進山。”
隨著三人的前行,後續五萬民夫趕著裝著糧食的馬車,或是推著堆著麻布袋的雞公車,開始往光禿禿黑漆漆的巴山中走去。
李福與趙國義軍的接觸是十分成功的,義軍渠帥楊廣義弄清楚李福來意興奮異常,當即表示願意歸順新漢。同時還十分自覺的提出隻要新漢願意接納自己手下這二十幾萬人,他便願意解散軍隊,隻留少數精銳協同新漢軍隊守護北疆。
這本就是新漢的意思,楊廣義如此倒也正常的。現在義軍可謂是前不得前,後不得後,空有二十幾萬青壯,卻連隔夜的糧食都沒有。如果一直這麼下去,自己手中這二十餘萬人遲早潰散,甚至覆滅幹淨。
隻要楊廣義不是白癡就不會拒絕新漢的好意,不過也有可能這是楊廣義的緩兵之計,從新漢得到糧食之後再起兵攻城略地,割據一方。
當然,這種可能性似乎不大。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楊廣義真的抱著這種打算。劉俊有辦法解決,不怕楊廣義耍詐。
現在義軍最缺東西是糧草,這就是楊廣義的命根子,隻要劉俊將糧草牢牢掌握,就不怕楊廣義耍詐。
雖然答應了楊廣義,安置他手下了二十餘萬人,也答應了先給他們運一批糧草。但運送數量的多寡依舊掌握在新漢手中。
現在馬恒的軍隊距離萬源已經不遠,隻需要兩三日的路程,此時劉俊周舒和李福北上運送的糧食也隻夠二十萬人兩三日之用。隻要楊廣義不是傻子就能看出新漢的意思,為了這兩三日的糧食失去最後的機會劃算與否一眼就能看出。
劉俊先行便是想要接觸一下楊廣義,看看此人是否值得接納。能夠成為梁犢之後義軍首領威望肯定不低,若是不值得培養,那麼這樣的人留著也就沒那個必要了。
這是一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心狠手辣才能活的更長。
楊廣義率領潰退義軍南下後直入已經荒廢的西城,後義軍散落兵卒皆朝著西城靠攏,若不是糧草問題,二十餘萬義軍死守西城,趙國一時間怕也難以攻克吧。
劉俊與民夫們運送糧草剛剛穿過大巴山,便見到了南下三百裏迎接的楊廣義一行。
或許是為了表達自己沒有二心,楊廣義隻帶了兩三千親軍來接糧草,其餘部隊依舊駐紮在西城。
“周大人李大人劉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實在感激不盡。”楊廣義看著為數不多的糧草並沒有不高興,反而十分激動,有了這些糧草,自己這二十萬人至少三天不用再挨餓了。
“楊將軍哪裏話?你有這二十餘萬部下,比起新漢全軍更盛,即便一時委屈投入新漢,天王定然倚重將軍,下官怎敢托大?”周舒滿臉驚恐的模樣,好像被楊廣義的行為嚇到了。
“周大人怎敢如此說話?我楊廣義既已投靠天王,哪敢有非分之想。而且之前與李大人已然談妥,隻要馬將軍大軍一到,我自當解散手下兵卒,聽從天王陛下差遣!”楊廣義約莫著三十來歲,唇厚額凸,半尺長須垂落胸前,生氣時長須飄飄,毫無做作。
劉俊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至少從現在來看,楊廣義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楊將軍贖罪,下官唐突。”周舒依舊以下官自居,接著試探楊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