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夫仰頭飲酒,拿手腕拭去餘漬,坐下後自顧自的拍擊著大腿,一臉憨笑。
女醫眉睫彎蹙,腹中疑問終是道出。
“你叫長卿?”
沈默隨著聲音望過去,目不轉睛道:“腸子悔青……”
☆
天昏暗下來,烏雲遮天蔽月之下沒有亮,大雨還沒有停歇的意思,沈默挺了挺背脊,順著窗子能看清樓下的街市。
突然而至的一場暴雨,濕了衣衫,亂了腳步,對麵樓館前有許多人躲在簷下避雨。
他們會抬頭望望天,回頭看看店,隨後跟身邊的陌生人道上兩句牢騷,埋怨著老天不給人方便。
街道兩旁堆積起一道不淺的泥潭,落地的水珠在其中跳躍四散。
朦朧朧雨霧外,出現了一隊急行的人馬,之後又來了一隊。
逐門逐戶的查看……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會安排下大量的人手臨街搜尋,沈默不知道,他的心緒為之波動了一下,起伏並不算大,很快就被他按壓下去。
“青龍山下埋的深,絕不容易被人發現,況且……”
樓下傳來的暴嗬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一大隊整裝齊備的府人濕漉漉,站在五層的樓梯口,各個神情肅穆,隨時等候示下。
秦二郎匆忙跑了過去,他顯然是與來人相熟,側著身子向著領頭的軍爺說道:“誒,這不是周巡檢嘛,半月不見,小弟我甚是想念,今個是什麼風把巡檢吹來了?這下雨天的,要不要小弟去安排幾桌?”
巡檢彷如未聞,目光在大堂內掃視一周,隨後抬手一揮,身後士卒當即四散,緊接著掀桌碎瓶聲此起彼伏,堂內一片狼藉。
……
今日裏但凡能上得五層的客人,多是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為了見一見探花郎尊身,少不得使了些人情工夫。
星月樓作為城內三十六家名店之首,可不是誰的麵子都會賣的,經過幾番篩選之下,五樓早已沒了空位,客多人雜。
那巡檢不知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能無視星月樓少東家阻攔,大張旗鼓的肆意搜查,更是將在座有頭有臉的客人們沒放在眼裏。
這個時候便會有人出頭。
“姓周的,你一個武夫,星月樓也是你能來的地兒?不看看今天在場的都是什麼人!”
“古公子、解元公等諸位才子在此,爾敢放肆!還不速速停手?!”
“蘇小娘子今日在座,姓周的老粗,瞪大了你的狗眼!混賬東西!”
這幫出聲的家夥純屬看熱鬧不嫌事大,秦二郎可不能跟他們一樣肆意咒罵,隻能好言勸盡,奈何對方仍是無動於衷,麵容冷峻的瞥了他一眼,默不作聲。
二郎當下無計可施,隻能望向主桌上的大哥,滿麵愁容。
秦有德匆忙起身,繞過了左側樓柱,走上前道:“周巡檢,不知今日為何來本店?我星月樓今日宴請城中才俊,不宜受人攪擾,還請巡檢召回手下。若是有其餘事務,秦某願與巡檢下樓詳談,你看如何?”
秦大郎雖是瞧不起這些整日舞槍弄棒的武夫,心中更是鄙夷輕視他們,但眼下對方既已出手,攪得店內內雜亂無章,這個時候無論是為了星月樓的招牌,還是為了他秦大郎的麵子,不得不按壓下心底的憤慨,心平氣和的陳明事理、痛陳利害,望事情有所回轉。
孰料對方卻將他無視,仍在樓內查探,這幫士卒每過一所閣間必定會引起一番吵鬧,漸漸的客人們聚集了起來,上前堵住通道,借此來攔下他們的腳步。
……
沈默等人所處的位置較為偏僻,堂內雜亂不堪的喧囂爭吵聲飄進了眾人的耳朵,紛紛探出屏風來看看熱鬧。
麵前負責搜尋的軍爺推開眾人,視線直接掠過了諸位小娘子,停留在了沈默的臉上。
沈默緩緩抬頭對視,對方麵無表情的離開。
“這些人在找什麼呢?興衝衝的,好嚇人!”
“不知道呀,該不會是故意來找茬的吧?”
“姐姐,你說呢?……”
張小娘子還未發聲,就被堂內發出的一道極為沉悶的墜物聲響吸了過去,沈默悄然起身。
……
堂內。
一襲棕色長袍下風姿卓越的探花郎緩緩推開手中畫扇,一手指著扇麵,一邊說道:“不知這位將軍,識字否?”
周巡檢睨了對方一眼,脫口蹦出一字。
“滾!”
探花郎顯然是懷疑自己聽錯了,呆愣愣立在當場。
想他探花郎自放榜以來,出行訪友無不是萬人空巷,深受膜拜的暢快模樣,何曾受過眼下這般侮辱?況且他本是朝中巨擎的門生,熟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豈能甘心受他一個武夫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