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手上的動作一頓, 突地抬頭看向元鵠的方向。
元鵠神色有些奇怪, 正雙手抱住了腦袋, 麵色異常猙獰。就如同是控製不了自己的表情變化一樣, 臉頰肌肉微微抽搐著。
“滾開!”
“……這具身體是我的!”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身子不受控製地往後退了幾步, ‘砰’地一聲撞在了身後的桌子上。他反手一揮, 桌子上的東西‘劈裏啪啦’俱都落了地。元鵠踉蹌地趴在桌子上,呼吸粗重、從後麵看過去可見他脖頸處暴起的青筋。
聽到他喊出的話語,白月目光一凝:“元鵠?”
“我……”那具身體僵了僵, 緩緩地轉過半個頭來,他眸光透露出掙紮之色:“我沒……唔!”
他話未說完,就極痛苦似的狠狠抓住了桌子邊緣處, 手指因用力而像是要陷入桌子裏似的。
看出了他的狀態, 白月一時反而沒想出什麼辦法來。她的目光轉向一旁昏迷著的黃教授,想要上前將人喚醒。
卻見麵色不對勁兒的元鵠轉身就衝向了她的方向, 他一手想要扯住她, 另隻手卻狠狠捏住了伸出的手。
元鵠神色猙獰:“放開!你已經占據了這具身體這麼久, 現在輪到我了!”
“……這是我的身體。”另一道聲音有些平靜, 卻寸步不讓。
白月正有些不知所措間, 且聽得一聲微弱的呻/吟聲響起。她轉頭看去, 便見剛才靠在牆邊暈厥過去的黃增其教授此時悠悠轉醒,神色還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
看到身前的白月時,正麵色不好地準備說些什麼。然而注意力很快被另一邊發出聲音的兩個人吸引了過去, 看著元鵠的表現, 眼睛微微瞪大了。
“這、這……”
“這還要問問黃教授。”白月走過去將人扶了起來,看向元鵠的位置:“催眠失敗了嗎?眼下這是怎麼回事?”
黃教授伸手摸了摸腦後被撞的地方,鈍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但看到眼前的元鵠,麵色還是有些驚怔:“我以為催眠失敗了,但現在看起來也並非沒有希望……”他指尖顫抖:“我這輩子,從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先前催眠中途,副人格突然醒了過來。”他解釋:“並將我推到了牆上,撞得暫時暈了過去。我以為副人格占據了主導,沒想到主人格和副人格依舊在爭鬥,還沒分出個勝負。”
白月抿抿唇:“……誰會贏?”
若是沒有記錯,元鵠親口承認副人格越來越強大,而且催眠要承擔很大風險。剛剛看到副人格占據了身體的主動權,她的一顆心就深深落了下去。此時主人格的出現,反而讓她迅速冷靜了下來。
“我……”黃增其麵色慌張地看了白月一眼:“催眠剛過了一小半,副人格就醒了過來。這樣的情況下,主人格贏的可能……並不大。”
知道了自己會被抹除,已經有了完整思維模式的副人格定然不會願意。更讓人擔心的是,這樣爭鬥下去,可能麵臨的是兩敗俱傷的局麵。
雖然黃增其這麼說,但白月敏銳地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於是側頭仔細看他:“黃教授在隱瞞什麼,或者說,黃教授有改善眼前這種情況的辦法,但是你沒有說出來,對不對?”
黃增其愣了愣,沒有預料到自己瞬間的遲疑就被眼前的人發現了。眼前這樣的情況下他都慌亂得不行,但鄭白月還是滿臉冷靜的模樣。
他心裏七上八下的,迎著對方的眼神,好半晌後也稍微冷靜了一些。張了張唇,唇角顫了一下,最終緩緩搖頭,語氣沉悶:“我沒有把握。”
“黃教授。”白月喚了一聲:“什麼辦法?”
黃增其臉色發白,額頭滲出了幾滴汗水。與剛過來這裏的中氣十足相比,現下眼看著都疲倦許多。他猶豫了好一會兒,見元鵠仍舊掙紮的模樣,歎了口氣:“讓旁人進入潛意識,將主人格救出來。”
“這是我近期發現的一種理論上具有可行性的催眠方法,讓另一人進入被催眠者的潛意識,幫助被催眠者迅速完成需要的項目。”其實這種方法也是他進來研究的方向,但確實是缺少實踐。人體實驗本就是不允許的,何況還是這種正在研究中,卻沒有數據支持的方法。
但另一方麵在他看來,也的確具有理論操作性。替人催眠本來就是從催眠師的角度對催眠者潛意識進行影響,在催眠中催眠師也稍微介入了催眠者的內心。這樣的情況下,讓旁人進入催眠者的潛意識中的方法很有可能成功。
“但是……”解釋完了基礎理論,黃增其話題一轉:“元鵠身上發生情況的已經算是特例了,再讓旁人進入潛意識,誰也不能預料到將來會發生什麼。”他頓了頓:“有可能成功地救下主人格,但也很有可能……連同後期進入的人一起遇險,再也醒不過來。”
潛意思具有多變性,進入普通人的潛意識在他看來都有幾分危險性,何況眼前具有雙重人格的元鵠?他可以引導潛意識,但最害怕的是又和先前中途而斷的催眠一樣,直接失去對潛意識的控製。
“我來。”白月隻思慮了幾秒,沒什麼猶豫地看向黃增其:“黃教授現在還有精力,再進行一次催眠嗎?”
“你……”黃增其既覺得意外,卻又覺得在預料之中。眼前這人是元鵠的未婚妻,元鵠就連不想向別人泄露出去的‘病情’都告訴了這人。可見他對眼前這人的重視,而從發生的種種來看,眼前的鄭白月也定然是在乎元鵠這個未婚夫的。否則也不會發覺次人格和孫曉夢的密謀,及時阻止了這場謀殺。
但此時所有的感慨都是多餘的,他掏出兜裏的手帕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元鵠現在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了,再耽誤下去也沒什麼好下場。反正元鵠這一茬要是過不去,他往後的評價定然毀譽參半。還不如破釜沉舟,勉力一試。
“你真的決定了?”雖是這麼想,但看著再次直接將元鵠拎著放在躺椅上。自己倚靠在一邊的白月,黃增其還是不由得問了一句。他擦汗的手指都在顫抖,畢竟現在是兩條人命都掌握在他手裏。或許沒有他說的那麼嚴重,然而失敗了後白月有很大可能一睡不醒,成為傳統意義上的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