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會議廳內,唯一的聲音隻有抬起手臂的衣袖摩擦聲。

燈光打在眼鏡片上,反光之下,映出一片舉起的手。

真皮沙發椅輕輕晃動。

桌子下方,陸申秋的腿優雅地交疊起來,抿成直線的嘴角飛快地一勾,又在眨眼間壓了下去。

“陸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助理滿臉煞白,頻頻回頭望向坐在汽車後排沉默的陸厲薇。

現在的她可是除了捏在手裏的股份,什麼都沒有了啊!

“這個任重聞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之前——”助理罵到一半,忽然想到某種可能性,臉色一變,“該不會是陸總經理……陸董啊,我以前就跟您說把注冊公司的事告訴他,您看現在搞得,多大的誤會,母子成仇了——”

沒有人回答他。

陸厲薇眯眼望著窗外。

過去兩個小時內發生的事一幕幕地在腦中閃回播放,高樓的玻璃幕牆透過車窗,在她眼中劃過道道暗影。

“嗬,環球財經。”

隔了半分鍾,忽然發出一道笑聲。

任重聞是她培養的一把槍。

她千算萬算,唯獨沒想過這把槍會有一天調轉過方向來,朝她這個主人扣動扳機。

陸厲薇冷笑,她還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放出銀監屬調查的假消息的確是她的主意,沒有必要抵賴。但她沒有和任重聞通信往來,一切都是由陸申秋代為傳達的,她更沒有賄賂,也不屑賄賂——讓自己的狗出去咬別人,難道還需要哄嗎?

半真半假的消息摻在一起,就變成了新聞,就動搖了民心。

就把她打為萬惡不赦的罪人。

被自己最擅長的手法置於死地,這種感覺真不知是諷刺還是微妙。

塗了暗紅色甲油的指甲在掌心中緩慢掐緊,陸厲薇對著外麵連片的綠海大樓失了片刻的神。助理回頭看過去時,就見她神色一改往日的勝券在握,冷淡的眼眸裏竟翻湧著一絲類似於擔憂的情緒。

看得助理渾身一冷,被她眼中莫名的對未來的恐慌帶得毛骨悚然。

他第一次見陸厲薇露出這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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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搭乘本次航空。”

“祝您旅途愉快。”

空姐站在機艙門口,甜美地衝下飛機的旅客鞠躬微笑。

集團高層的變動對基層員工來說太過遙遠,從徐漾那裏了解了前因後果,吳原意外的同時,想到所幸綠海不會受到任何影響,提起的一顆心總算落地。

隨著人群走上通道,他看向出口兩旁的大玻璃外映著的陰雨綿綿的天,繼續對電話那邊說:“現在下飛機了。”

“終於下了?”徐漾笑道,問:“天氣怎麼樣?剛查了說要下雨。”

“嗯,小雨。”吳原邊走邊道,“落地的時候還沒下。”

徐漾:“冷不冷?”

吳原歪頭:“現在還感覺不出來。”

徐漾笑了:“你看看外麵人都穿的什麼?”

吳原湊到窗邊:“馬甲。”

徐漾:“馬甲?”

吳原:“嗯。”

徐漾反應過來了,忍住笑:“不會是黃色的馬甲吧?”

吳原點頭:“是黃色。”

徐漾笑道:“是不是上麵還有幾條熒光道?”

吳原:“嗯。”

“小學弟,”徐漾恨不得橫跨一千公裏過去揉揉他腦袋,“你看的那是停機坪上的工作人員。”

吳原:“……”

吳原:“要去取行李了。”

徐漾聽出來他要掛電話,趕緊笑著哄道:“先別掛,等行李還要好久,我陪你再聊會兒。”

吳原抿嘴:“明明是學長自己想聊。”

徐漾笑道:“能不想嗎?都忍了兩個小時了。”

“那邊不忙麼。”吳原擔心會影響他工作。

“忙。”徐漾夾著電話翻起文件,“年老頭那邊還在開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等他開完估計就要拉著我們開了。”

黑箱子從傳送帶上轉過來,吳原道,“我的行李來了。”

徐漾:“那邊有人接你嗎?”

“沒有,”吳原拎起箱子,開始找交通的標識,“我坐地鐵過去就行。”

徐漾:“打個車吧,別迷路。”

“不會的。”吳原聽見徐漾那邊傳來一片嘈雜聲,道:“學長先忙吧,我到了會給你電話。”

徐漾柔聲道:“嗯,路上小心。”

屏幕一閃,吳原看了一眼:“手機快沒有電了。”

徐漾“嘖”了一聲:“當初說給你買個充電寶你不要。”

吳原看著頭上標識發了會怔:“……我等下到了用座機打。”

徐漾笑道:“好,等著你電話。”

說完對著手機響亮地mua了一口。

把周圍商業地產部的員工都震著了。

通往上城機場的路上,一輛加長林肯在眾車之間格外拉風。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