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睡著了三(1 / 2)

被它關在棺材裏, 他拍著棺蓋大叫:“師父, 你醒了嗎?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善水啊, 你把我關起來做什麼?”

善水……

他的名字嗎?

好聽。

就是要把他關起來。

這樣他才不會亂跑, 跑到它看不見的地方。

它伸出手, 碰觸到他。

它在裏頭呢。

在他身後。

他僵住了。

“……師父?”

嗯?

喉嚨好像發不出聲音, 不過它有回應他的。

他聽到了嗎?

它冰冷的手將他的身體環住, 讓他動彈不得。

……總想要做些什麼。

不過,

……棺材好像有點小。

還是睡覺吧。

冰冷幹燥的空氣,因為他的存在, 好像變得濕潤鮮活起來。

它感覺自己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擁抱他。

擁抱了還不夠,想要自己冰冷的血液滲透進他溫暖的血管,想要自己死掉的靈魂浸入他還活著的肉身, 想要化成粉末, 鑽進他的呼吸內。

就在它覺得自己僵硬的心髒快要再度跳動起來的時候,發現他半躺在它身上, 睡著了……

……

翻過身, 將他壓在下頭, 緋紅的眼睛盯著他。

一開始隻是想要看著他, 想要他在它的視線中。

後來知道是徒弟。

徒弟是什麼呢?

不能吃。

但是是它的。

嗯, 它的。

所以要在一起。

然後呢?

想了想, 低頭湊近,越來越近,湊到臉頰邊, 悄悄地咬了下方善水的臉頰。

……

還是很餓。

真的不能吃嗎?

總覺得, 想要吞掉。

不能像食物那樣囫圇吞棗。

得一點點地舔開他的皮膚,細細地啃盡他骨頭縫裏的血肉,吸幹他骨頭腔裏的髓,他的喉嚨,他的嘴唇,他的眼睛……一點點,一點點地,吃完。

它歪歪頭看著眼前的人,安靜地躺在他懷裏。

真吃得那麼幹淨,他就沒有了,還是更喜歡他笑著和自己說話,一聲又一聲地叫它師父的樣子。

……算了,餓著吧。

它將他耳邊碎發撩開一點,重又躺回他身側,冰冷的唇齒埋在他的頸窩間,瀑布般的長發如流瀉,鋪滿他全身。

黑暗狹小的棺木中,靠在一起的兩人交頸而臥。

那雙充滿血腥的緋紅雙眼在方善水的耳側合攏,收起了危險而恐怖的煞氣,尖長的指甲也如收入鞘中的刀刃,服帖地放在方善水身上。

安靜的棺木中,隻聽到一人清淺的呼吸。

·

“師父,徒兒下山去了。”

……下山。

看著他在棺前叩首,它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離開了。

不止是待在讓它無法看到的房子裏,而是要到它摸不到感覺不到,也無法影響他的地方去。

他也不會每天都來和它問好,叫它師父。

一時間,黑暗的山洞裏靜得落針可聞,周圍莫名彌漫出一股寒氣,很壓抑,氣氛變得沉重而冷肅,充滿了異樣的壓力,他感覺到了不對。

棺木下,帶著寒氣的黑色陰影荼毒著地麵,在上麵覆蓋一片又一片的白霜,將跪在棺木前的人,囊括在寒氣之中。

很冷,他的呼吸都變得凝滯,仿佛要在周圍的寒氣中凝結成冰。

它看到他的眼神有點恍惚,似乎受到了這股寒氣的影響,不禁伸出了手,挨上了他的臉。

它看著他呆了一下,隨即抬起頭想要看它。

它縮回了手,回到了棺木中。

不想讓他看到現在的它。

又冰冷,又僵硬,臉色發青,頭發很長,腥紅的眼,烏紫的唇,口中還有獠牙……相比他來說,它好像很醜的樣子。

它喜歡的他是溫暖的,柔軟的,臉色白而不青,頭發不長,溫潤的黑眼睛,淡粉的唇,一口整齊的小白牙,嗯,指甲也不長,還有好聽的聲音。

它真醜,和他完全不像一種生物。

不能讓他看到它。

不然,也許會被討厭,然後被嫌棄。

被它咬到會生氣,被它抱著也會拒絕,不會再帶著溫度地喊它師父,可能會滿臉惡心仿佛看到一個怪物。

……

傷心。

棺蓋合得緊緊的,好像也沒有打開過,隻有地麵上彌漫的寒霜,一點點凝縮起來,從四周收攏,聚集到了棺木之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