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絕代有佳人(1 / 2)

大周宣德三十七年,先皇猝然薨逝於澧泉宮。同年,新帝登基,立輔政王之女為後,改國號崇慶,將次年定為崇慶元年,天下世風開啟了新局麵。

崇慶三年暮春,京城郊外的濟陽縣梨花渡,清澈的溪水潺潺流動,倒映著兩岸大片如雲的梨花。陣陣飄落的梨花雨中,一個妙齡女子提著一籃洗好的衣裳正沿溪而行。這女子一身月白粗布衫、略微零亂的挽著一個烏雲髻,可粗衣亂發亦不掩其傾國之色。她膚若凝脂、風髻露鬢、眉黛遠山、唇絳一抿,美得竟似天上仙!

這白衣美貌女子名叫莫雲嫣,是濟陽縣縣尉莫應才的庶女。她的母親夏青蓮原是一個歌妓,被莫縣尉贖出收為妾室。無奈,正室夫人何玉芍性情尖酸刻薄,莫縣尉對青蓮母女又不甚待見,嫡女莫雲嬌對雲嫣的美貌也是既妒且恨,因此,她母女二人的日子過得可想而知。

此刻,這雲嫣回到後廂,將熨燙好的衣裳給上房送去。剛走到門口,正遇著侍女碧槐。碧槐曾服侍過青蓮母女,對她母女二人很是同情,因而時常暗中給予幫助。

碧槐見是雲嫣,忙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唇上,示意雲嫣噤聲,

“噓!老爺和夫人正在裏麵說事兒呢,這會子二小姐還是別進去吧,沒的捅了馬蜂窩,又給大夫人話頭兒嚼蛆!”

雲嫣聽了隻好端著衣裳站在門口等候。隻聽屋內傳出大夫人大驚小怪的呼聲,

“老爺啊,如今府裏都快山窮水盡了,如何還能拿出銀子給縣太爺送禮呀?”

“這個時候你就別心疼銀子了!當今皇上喜花愛草,不僅在宮中遍植花木,如今還下旨在京郊建花園子,這濟陽縣也不例外。若能求著縣太爺將這個差事派給我,府上就又有了財路。到那時,這區區禮金又何足掛齒!”莫應才精細的打著如意算盤。

雲嫣在窗外聽著,原來父親又在思謀財路。

雲嫣的父親莫應才是濟陽縣的縣尉,官從九品。濟陽縣是京郊最小最偏的縣,在這樣的一個小縣裏,即便是縣令的俸祿也算不上豐厚,更別說一個小小的縣尉了。莫應才官階底微俸祿不豐,便四處鑽營著謀財的門路。

先皇在世時酷喜歌舞,為附合皇上的喜好,京城許多王公大臣、官宦人家都養有歌姬舞姬,莫應才便私下做起招攬和買賣歌姬舞姬的生意,倒也著實讓他大賺了一筆。不料,崇慶元年新帝登基,新帝不喜歌舞而喜花木,一時間京城內歌停舞歇,歌舞姬生意直下,花草土木生意風生水起。莫應才的歌舞姬生意沒了,又對花木一竅不通,因此斷了財路。

如今已是崇慶三年,府上的生活每況愈下。因此每一提起家裏的生意,莫應才便脾氣暴躁。因此,一聽說皇上要在京郊建花園子,莫應才便想著通過賄賂縣太爺而拿到這個美差。

隻聽莫應才道,

“怕隻怕這個美差便是使了銀子也搶不到。本官隻是區區一個縣尉,盯著這個美差的人可多著呢,眼下衙門裏的陸縣丞就擋在那兒,聽說前兒就給縣太爺使了五千兩銀子!”

“五千兩?我的祖宗!我們如今是斷乎拿不出這些銀子的!”大夫人驚呼。

雲嫣心想,宣德年間父親生意興隆時,家裏雖稱不上家財萬貫,但也是日進鬥金的。若不是大夫人窮奢極欲、雲嬌驕奢無度、少爺莫常又豪賭成性,家中也不至於僅僅三年便空可見底。

屋內,莫應才沉吟著說道,

“若論使銀子我定是比不過陸縣丞了,不過我知道縣太爺有個兒子,前年剛娶了親,今年正打算納個妾,我盤算著不如把雲嬌……”

“這可不成!”大夫人當機立斷,“老爺啊,如今皇上登基三年了,馬上就是大舉選秀的時候,我們雲嬌可是要進宮當娘娘的,怎麼能給一個縣令的兒子作妾呢!”

“你就別做夢了!”莫應才哭笑不得,“隻有朝中七品以上官員的女兒才有資格參加選秀,雲嬌隻是一個縣尉的女兒,能配給縣令的兒子已是不錯了!”

“那也不能讓雲嬌給人家作妾啊!雲嬌可是嫡出之女!”提起嫡出之女,大夫人忽然靈光一閃,“哎?對了,不如把雲嫣嫁過去吧。雲嫣是庶出,正配給人家作妾室。以她母親那種出身,她能配給縣令的兒子作妾,已是她的造化了!你我這作父親和嫡母的,對她也算仁至義盡了!”

雲嫣聽聞如五雷轟頂,手中的托盤險些拿捏不穩墜落於地!她不要配給縣太爺的兒子作妾!她不要出嫁!她不要離開母親!

正這時,忽聽廊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莫府管家吳起匆匆跑過來,站在簾外急三火四的向內說道,

“老爺夫人,不好了!大少爺在永勝賭坊又輸了銀子!賭坊的人上門兒來要債了!”

門簾呼的一下被掀開,大夫人直衝了出來,後麵跟著莫應才。大夫人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吳管家,

“他又輸了多少?”

“大少爺他……他……他輸了……輸了兩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