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能做乳母的女人必是已嫁了人並且剛剛生過孩子的女人,奶水充足豐盈才能給別人的孩子做乳母。既然莫氏是一名“乳母”,她也應是嫁過人而且生過孩子的。她身為人妻卻被朝廷選中出塞和親,朝廷理應給她的家人一個交待。
然而,太後、皇上、皇貴妃沒有任何一個人提過乳母莫氏的家人,她的夫君是何許人也?她的孩子又是如何?沒有任何一個人提起。“乳母莫氏”就像是專為和親準備的人一般。
因此,宮中眾人更加深信這個絕色乳母來曆非凡,必是輔政王事先備好用來和親的人。一時間,宮中又興起了一輪流言蜚語,而且越傳越是神乎其神。
有的說這個莫氏並非什麼乳母,乳母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實際上這個乳母年方二八,黃花未嫁,是輔政王派出許多探子費了許多周折去民間訪來的,專為和親之用。
還有的說,這個莫氏其實並不是輔政王派人從民間訪來的,而是從小就被養在輔政王府上的。輔政王令人從小培養她,教她伏國和施車國的語言,教她懂得朝政之事和國與國之間的紛爭,嬌養她的容貌身段兒,訓練她的舉手投足,甚至還傳授她一身過人的武藝,目的就是為了把她培養成一名細作。如今借著伏國和親的機會,這個女細作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盡管傳言如沸,但和親之事仍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慕容予桓以為這件事就會這樣隨著雲嫣的遠嫁而結束,然而,就在雲嫣出宮和親的前一晚,毓慶宮的內侍小廣子忽然來到龍安殿,跪奏慕容予桓說皇貴妃有急事請皇上移駕毓慶宮,還說此事關係到與伏國和親之事。
慕容予桓不用細想,立時便知定是雲嫣那裏出了什麼變故。他頓時頭痛起來,本想立即回絕掉,可看到小廣子一頭大汗一臉焦急,又想到若不是出了大事,石蓉繡也不會於夜晚派人來請,便也不好回絕,隻能由秦公公服侍著穿了衣裳,硬著頭皮來到毓慶宮。
毓慶宮內,爾寧已由乳母照顧著睡了,而石蓉繡則焦急的在前殿等待著。見到慕容予桓來了,忙迎上去道,
“皇上,您可來了!您快去瞧瞧妹妹吧!她……”
慕容予桓皺起了眉頭,他早想到是雲嫣有事,可他現在實在不願去麵對雲嫣,不由得煩惱的問了句,
“她怎麼了?是不是因為不願意去和親而尋死覓活了?”
出乎慕容予桓的意料,石蓉繡搖了搖頭,道,
“皇上,妹妹說她願意為了大周嫁去伏國和親。”
“什麼?”
這倒真讓慕容予桓意料不到,他愣了愣,不敢相信的問道,
“她願意去和親?她願意嫁給伏國二皇子?”
石蓉繡點點頭,道,
“是,妹妹說為了大周和平安定,她願意去和親。隻是,她想求皇上答應她一件事。”
慕容予桓聞言,臉上現出一絲心虛的神色,道,
“朕知道,她是想求朕關照她的母親。”
又是出乎慕容予桓的意料,石蓉繡又搖了搖頭,道,
“妹妹說,她隻想求皇上答應,在她出宮之前能見皇上最後一麵。”
畢竟是曾經深深相愛過的人,明日她便要遠嫁異國他鄉,從此山高水遙,永難再見。臨別之時,她沒有別的要求,隻想最後再見他一麵,這是多麼卑微又淒楚的哀求。然而慕容予桓卻沒有多少感動,隻覺得煩惱不安,那心情就像一個沒有讀好書就要上京趕考的書生一般。
正在想著怎麼拒絕的時候,石蓉繡在他身邊低聲說道,
“皇上,妹妹說若能再見皇上一麵,她便死了心,心甘情願去伏國和親。若是見不到皇上,那……她被夫君所棄,哀傷欲絕,也無顏麵再活於世上了。”
慕容予桓聽明白了,這話的意思就是見到了皇上,她就去和親,若見不到皇上,唯有一死。
慕容予桓歎了一聲,他相信雲嫣做得到。他看了看後殿的方向,終於邁出了艱難的一步。
再見到雲嫣,慕容予桓心裏有些許的驚詫。他本以為雲嫣會痛哭流涕,哀傷欲絕,苦苦哀求他收回成命,跪在他腳下講述她如何不能離開母親和爾寧,要他開恩。
可這些,雲嫣都沒有做。
她隻是靜靜的背身立於窗前,身上穿著她入宮那日穿著的衣裳,發髻斜挽,插著那支七寶石榴釵,清秀利落,幹淨整潔。一邊的案上放著用朱漆大托盤盛著的大紅嫁衣、珠冠和各色妝奩,燈台上還燃著一對紅燭,倒真像是女子即將出閨成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