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遠方來客(3 / 3)

女子並不明白,“可墨卿已經死了,我們還在這裏做什麼?”

少年的腳尖蹭著堅硬的地麵,奇怪的笑容縈在他的嘴角,“我總覺得這個事情太蹊蹺了,並不一定就是墨家嬸嬸說的那樣!”

“怎麼說?”

少年冷冷地說:“姆姆你想,墨卿既然是這家的主人,為何身死兩年,這屋裏卻沒有他的靈位,荒北原人素來信奉巫覡祭禮,不可能連這個禮數都沒有!”

少年的話提醒了女子,她朝這並不大的石屋看了一圈,的確沒有看見任何魂幡靈氛的符號,她詢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父親既然讓我們來找墨卿,自然有他的道理,所以,我一定要查個一清二楚!”少年的眼睛裏冷光洌洌,像反射的銳利刀光,冷得讓人一望去便感到一種骨髓裏滲透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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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近黃昏之時,墨家娘子才領了墨裔回來。

墨裔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零零碎碎,細細的胳膊和單薄的胸膛敞露在外麵,皮肉上有深淺不等的傷痕,瘦削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看他這付樣子,不知是被都護的侍衛打的,還是牢裏的罪犯揍的。

他拖著有點跛的腿一瘸一拐地歪進家門,一眼看見屋裏坐著的三個客人,他呆了一下,半晌才回過神來。

“叫你去北部送衣服,一趟來回的事,你偏去惹禍,害得妹妹差點丟了命,還要麻煩幾位貴客,你還不向人家道謝!喂,愣著幹什麼,還不來行個禮!”墨家娘子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話,像蹲在樹杈上的雀子沒有個消停。

墨裔揉揉被打腫了的腿,朝客人勾勾頭,瘸著腳去看了一眼妹妹,見她雖在昏迷,卻氣息平順,想來並無大礙,他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氣。

“看看你,一點禮貌都沒有,你父親以前怎麼教你的啊,你都忘了啊,做事就是衝動盲目,不說別的,數數看,這半年來,你惹了多少事,送幾件衣服也要去闖禍,害我錢也收不到,再那麼下去,你妹妹和我連這裏都待不下去了!”墨家娘子的嘮叨沒完沒了,手裏忙著給客人端水,為墨裔找藥膏,嘴巴裏仍在說著。

墨裔隻覺得耳膜要爆炸了,他煩躁地甩甩手,“那些做衣服的貝葉子嘛,我現在給你就是!”他皺著眉頭伸手往懷裏掏,手在胸口隻碰了一下就停住,像是被傷口牽引了疼痛,驀地,他想起那包貝子早就丟在南邊的丘陵上,他衣衫襤褸的身上連一根針都藏不下,怎麼可能有叮叮當當的貝葉子。

“看看,我又白做了,沒有貝葉,我們拿什麼吃飯穿衣?”墨家娘子的抱怨更大聲了。

墨裔臉色沉得像泡在海水裏,他悶聲不吭地跺跺腳,推了門出去。

“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合著是我說錯了不是?”墨家娘子朝那桀驁的背影大聲地說,可兒子沒有回答她一句話,像是耳朵被塞了棉花。

“算了算了,他還是孩子,不懂事嘛,別動那麼大火氣!”屋裏的女子細聲安慰著。

墨家娘子聽見有人回應她,拉著女子開始一搭沒一搭地傾訴。

屋裏的嘮叨斷斷續續,漸雜著孩子小小的鼾聲。

天色晚了,荒北原的夜晚是冷寂的,天空的星辰寥落得幾乎看不見,偶爾的星光從昏慘的天際流逝,又迅速地淹沒在海一般無邊無際的蒼穹中。

少年背著手走到門邊,眺望著層層屋宇外荒北原遼闊的原野,他看見墨裔坐在門口的台階下,正拿著一把小刻刀在一段木頭上雕著一柄木劍,少年認出那是荒北原上僅有的冷柟木,質地非常堅硬,輕易不能折斷。

他細弱的胳膊用力地挑下細碎的木屑,全身的力氣似乎都灌在那把刻刀上,瘦瘦的肩上下起伏,那付認真的勁頭仿佛他是雕鑿絕世精品的工匠,虔誠得一絲不苟。

荒北原的夜晚,兩個少年像飛逝的流星,掃過天空的芒角在這一刻會合,他們的相遇注定將被曆史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