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離家時母親那聽不懂的話,妹妹明明拉著他哭著不肯撒手,母親卻把他推了出去,門在他身後重重關上,他想再看看妹妹,母親卻始終不肯開門。
母親不願意跟著他亡命天涯,甚至也不讓他帶走妹妹,母親說:“天生一命,走到哪裏都逃不開生老病死,我不想走,你要走,就走吧,走得遠遠的,再不要回來!”
他告訴母親都護家的不是好人,會取了他們的性命。
母親恬靜的一笑,“他們不會殺了我們,至多讓你妹妹去當奴婢,讓我給他們做衣服,這有什麼,流民本來就是奴隸,還怕這個?”
他發現自己好像從來就不認識他的母親,怎麼她會平靜得像沒有一點事情,他記得偷偷看過的書裏說過,那些人族英雄,都是烈焰焚身而不曾色變的肝膽,這種平靜似乎就是母親在那個時刻留給他的印象。
他在都護侍衛衝入家的前一刻跑了出來,他聽見鹿皮靴敲打在石板地麵,粗魯的斥責聲在他*仄的家回蕩,還有母親若無其事的回答,妹妹撕心裂肺的哭聲,哦,對了,幹絳的母親不知何故的歎息著,幹絳也在哭吧。
他悶著頭跑出了家,跑出他生長了十幾年的荒北原,他什麼都沒有,隻有一柄朋友送給他的短劍,隻有一顆還不死的心。
他在坡上伸出手臂,風流灌在身體上,像是有無數的花瓣在皮膚上跳動,每跳一下,都震得他全身血液奔湧加速。
他忽然覺得,那一扇在他身後關上的門,關上了他回家的願望,也關上了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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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得像鎧甲上明耀的鱗片,四野的晨風一陣連著一陣,似乎還能聽見無數嘈雜的人聲自遠方吹來。
兩人一騎飛馳在蒼穹下,馬蹄翻飛得像在海上衝浪,起伏間踏下半圓的馬蹄印,很快的,像戈壁上揚起的風沙,消失了。
“籲!”韁繩拉緊了馬嚼子,青色的馬兒收住了疾馳的四蹄。
在馬蹄下延伸出一個十字路口,通往南北東西四個方向。
馭馬的男子在十字路口停頓了片刻,他略帶狡黠的微笑凝固在那張月亮一樣光潔美好的臉上,他猛地一拍馬尾,朝著一個方向,箭一樣射了出去。
“昱巫,我們怎麼向北而行?”馬上孱弱的少年在顛簸的馬背上發問。
金發白衣的男子沒有回答,他繼續駕馭他的千裏駒,迎著清晨的風意氣風發地飛馳,向著某個命定的信仰一往無前。
遠方,寒冷的冰雪世界,揭開了巨大的麵紗,正默默地等待他們的到來。
第一部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