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肥貓不搭理杜聲聲, 很快地,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敲門的不是別人, 正是劉巍。
杜聲聲冷淡地看著他, 不置一詞。
杜聲聲的目光很具有穿透力, 好似不說就能明白他在想什麼要說什麼。可這一次, 利益的誘惑太大。
他即便心裏訕訕的, 麵上依舊是一團和氣的笑。
“聲聲啊……”
他話未出口,杜聲聲直截了當地說:“我說過不下棋了,就是不下棋了。你該知道, 我一向說話算話。”
劉巍臉上的笑僵了僵,他咬牙,依然笑著:“話不是這麼說。有什麼事兒能值得你堵上自己的錢途?”
杜聲聲知道他要說怎樣的一篇話。
作為黑色堵市的掮客, 毫無疑問, 劉巍有一副能把任何事吹得天花亂墜的本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賊溜, 為人也機警。當初她被唐山海請進天元棋館時, 劉巍的第一反應, 就是裝作不認識她。甚至通過在唐山海那兒多番打聽, 才“知道”她就是被輿論莫名其妙地攻擊過的杜宇。
實際上呢?她第一次以杜宇的名字下海, 就是劉巍牽的線。
假, 實在太假。假得特別可以。
杜聲聲看著他:“這是心理障礙。”
劉巍搖頭:“心理障礙是啥子?都是借口!我曉得你在想啥子。杜宇,你會有心理障礙?哈哈哈,借用一句網絡語, 你想把老子笑死, 好繼承老子的財產。如果你都會有心理障礙,那這世上還有哪個人沒心理障礙?”
杜聲聲不置可否,這愈加驗證了劉巍認為她在抬價的想法。想到這個,他反倒不急了,氣定神閑地擺著和氣的笑容,仿佛他是天底下頭一號好人。
他抽出一根煙,正要點燃,見杜聲聲皺了眉頭,又收起:“我說你這妹崽,年紀輕輕的,怪癖倒多得很。全天下的男人,沒幾個不抽煙的。唉唉,你莫瞪我,我曉得你不喜歡煙味兒,我不抽還不行嘛?我都放進去了。我和你說,杜宇,也就是你,有那麼幾分奇才,不然像你這樣怪、又傲氣的人,分分鍾讓人想把你打死。你看看我們棋館兒,除了我和唐老師,哪個喜歡你?哪個搭理你?”
杜聲聲麵色平靜無波。
她漫不經心地看著劉巍,難得地扯唇,和劉巍扯嘴皮子:“他們不喜歡我,是因為他們蠢,又不肯承認,巴不得別人都說奉承話,隻願活在虛假的表象裏,不願正視現實。”
劉巍磕了磕煙盒,裝進衣兜裏,點頭:“是,全世界就你最聰明。但是,你曉不曉得楊修是怎麼死?”
杜聲聲往椅背上一靠,氣勢擺足,似笑非笑地說:“嗬,你還知道楊修。”
劉巍道:“我呸,老子好歹也是大學畢業的好吧。我們那年的大學生,比你們這年代的值錢多了。想當初,老子在帝都混的時候兒,在學校,那也是一大風雲人物。走到哪裏都有一堆女人喜歡,哪個提起我不佩服?本來嘛,當初我是要創業的,隻是事情多,一創業,哪裏還有時間下棋?我又想當職業棋手,才放棄了的。想當初,我也是懶得參加升段賽的人,全國冠軍世界冠軍,哪一個我沒得過?隻是那個年代,我們沒趕上好時候,沒有冠軍升段的政策。”
他一臉深沉,活像是自己說的是真的。
杜聲聲嗤笑一聲:“白日夢還沒醒呢?”
劉巍笑:“也就是咱倆說玩笑話而已。說真的,我還是得過冠軍的,隻是我沒趕上好時候,和柳元兒生在了一個時代。柳元兒你曉得的撒,要說當初我們華國棋壇,最開始是唐老師和聶老師打下了一片江山,他們退下來,就是柳元兒和趙禹的時代。我趕他們兩個,還是差一點兒。”
劉巍不過四十多的年齡,不算大,亦不算小。
杜聲聲能明白,在棋壇,能讓人知道的,永遠都是第一名,各種第一名。職業道路上的棋手千千萬,能為人所知的,也就隻是頂尖兒的幾個人。
能被唐山海相中,能跟著唐山海來天元市做天元棋館的二把手,能做地下圍棋賭市的掮客,劉巍必然不會蠢。
隻是,人嘛,在安逸的環境生活久了,總是會有大腦生鏽的時候,而他們之後的年輕後生風華正茂,馬不停歇地奮起直追著。
正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正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杜聲聲眼神兒漠漠,不做聲。
劉巍翹起了二郎腿,道:“我還是要說,你們年輕人,做事情要慎重,也要有度。啥子心理障礙,都不如錢來得實在,對吧?我勸你呢,是作為一個前輩,一個過來人,對後輩的告誡,總歸不會害你。”
他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其實這個事兒吧,不是非你不可。當然,我是隻得你一個人選,我當然是想你去,我跟著撈一筆養老費。但是吧,你也曉得,時間沒得幾天了,你又一直不鬆口,那邊呢,還有一個中間人,也在接洽一個民間高手。你好好考慮下,我也不逼你,隻是眼看到一個賺錢的機會擺在這裏,不想它就這麼飛走了。你好好考慮下,這就是喂到嘴邊兒的肉,不吃都對不起這塊兒肉不是。”
如果杜聲聲是一個單純的人,如果杜聲聲沒有過去的經曆,很可能會被劉巍畫的一個大餅砸暈,昏了頭腦就這樣答應他。
她承認,他的說辭,確然有讓她動心。所謂的不是唯一選擇還有其他人,也是一大激將法,要她著急的手段。
隻是,想是這麼想,她拿不準的是,也許劉巍真的還有別的人選。在地下賭市,掮客很少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杜聲聲麵露遲疑,旋即苦笑一聲,譏誚道:“不是我拿喬。‘名人戰’那點兒破事兒,算什麼?人自己不惜命,指望我?”
“不相幹的人躲在電腦屏幕後傷人,”杜聲聲一頓,麵露鄙夷之色,“我怕個屁。‘名人戰’後麵發生的事兒,我不信你半點兒風聲都沒聽到過。那些人做事有多狠,你比我更清楚。不是我不喜歡送到嘴邊兒的這塊兒肉,實在是,上次被肉燙傷了嘴。你現在還指望我去,是在把我往火坑裏推。”
劉巍被杜聲聲說得有些心虛,嘴巴一撇,有些不以為然,他剛要拿好話來忽悠寬慰杜聲聲,便聽杜聲聲道:“我知道,你說我為人子女,該孝敬父母,該給我媽創造好的生活環境。但你不要忘了,我媽就在天元市,這賭局也在天元市,萬一對方把我媽控製起來,威脅我輸棋,你說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