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日的清晨下了雨, 隔著雕花的窗子, 杜聲聲穿著V領白色毛衣搭藍色牛仔褲, 身形優美地站在窗前, 看蒙蒙細雨如煙如霧地籠住一排排低矮的仿古建築。
空氣裏, 仿佛還彌留著紅漆的味道。仿古建築再精致, 也有一個仿字, 多了人為的刻意和現代的氣息,全無曆史的厚重和古樸。造法也非古式,自然比不上遺留下來的官居古建。
說句不客氣的話, 有些東施效顰的拙劣與可笑。
雨聲打在紅瓦上,嘩嘩作響。杜聲聲有感而發,不由念起了顧況的詩:
“我行自東, 山海其空, 旅棘有叢;
我行自西,壘與雲齊, 雨雪淒淒;
我行自南, 烈火滿林, 日中無禽, 霧雨淫淫;
我行自北, 燭龍寡色, 何枉不直。
我憂京京,何道不行兮?”
此時,她身前是十裏屋舍冬雨寒, 身後是鍋鏟翻菜滋滋作響。鼻翼間, 熗炒萵筍的香氣正引逗著她的食欲。
一早上了,手機頻繁作響,電話接了一個又一個。上一個電話才掛斷沒多久,這一個又響了。
杜聲聲接起電話,回頭時,隻見晏清都正把炒好的菜和溫熱的粥端到飯桌上,鹿鳴也在幫忙。
她慵懶地靠在窗框上,聲音也帶著幾分軟。
“你該看得出,我是真的走出來了。”
“是的,昨天和譚衡他們的合約我沒簽。”
來電話的正是賈芃悠。就算賈芃悠不打過來,杜聲聲也會打一個過去。手機那邊,賈芃悠停頓了一下,哈哈大笑:“厲害了我的聲。譚衡那夥人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我他媽忒高興了。不過,你之前不是說要從譚衡手裏撈一筆?怎麼又改主意了?”
杜聲聲又看向了窗外,眼神邈遠,聲音裏是理所當然:“我以為你知道為什麼。芃悠,你再仔細想想,以我的性格,去年他讓我吃了一個大虧,今年就要我為他賣命,未免也太欺負人。”
鹿鳴本想叫杜聲聲吃飯,但見她忙於聽電話,沒去打擾,隻坐在餐桌前等。晏清都拿著一件外套披在杜聲聲肩頭,輕聲道:“吃飯。”
杜聲聲一邊講電話一邊由晏清都拉著走向餐桌,全程晏清都都能清晰無誤地聽到杜聲聲講電話的聲音,盡管隻聽得到杜聲聲的話,二人也猜出,因為杜聲聲戲耍了譚衡,可能會有人身危險。
“是麼,我知道他家大勢大!但他再富貴再手眼通天,勢力也隻是在B市,下黑棋也不是什麼見得人的,這裏是天元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他總不會連晏清都都不顧,買凶殺我吧?”
“我再不濟,如今也是清都的女朋友,也初步有了自己的影響力,要讓我消失,他也要掂量掂量。到時候我把我各個平台的公眾號和密碼都給我徒弟,要是我有什麼不測,就讓他發微博。老一輩人都知道,群眾的聲音是最重要的,當初他利用輿論整我,要把我逼到走投無路的境地,現在我也可以用輿論製衡他。”
說起譚衡,杜聲聲的聲音裏帶著些輕蔑。
“我沒和你說過嗎?”
“你確定?”
“那我再和你說說。當初‘名人戰’蘇慕棋的家人出麵接受采訪,說蘇慕棋因為沒拿到正賽名額自殺,還懷疑我暗箱操作,並不是因為蘇慕棋輸不起,而是譚衡在背後搗鬼。媒體是譚衡讓人請的,網絡上攪混水的水軍也是他花錢買的。目的是讓我沒法兒順利邁進棋壇,讓我意識到棋壇沒有我的一席之地,他好請我下黑棋。嗬,以為沒了名,我會屈從於利益。”
“對,去年的事兒算是兩敗俱傷。我贏了譚衡方的代表棋手,他輸了錢,你受這事兒牽連遭遇不幸。”
“別說這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屁話,我隻知道他讓我吃了虧。就算我能力不夠沒辦法隻能選擇不執著不糾纏,但也絕不可能為他賣命。我一開始就猜到,劉巍牽頭要介紹的商家,就是譚衡。我現在雖然放下了,不會再想著舍得一身剮把他拉下馬,總歸是要找回一點場子。我故意做出可以談的樣子,裝腔作勢,就是為了聽他親口說一聲抱歉,另外耍他一回,殺殺他的威風,別以為我孑身一人好欺負。”
“你說的沒錯,我答應出手,純粹是為了耍他,讓他空歡喜一場。這一回,你自己也小心點,別又讓譚衡把你捉了。在天元市抓一個人不是那麼簡單的,眾目睽睽之下,你要存心反抗,沒人能奈何得了你。天元市的人都心熱,隻要你喊一聲‘救命’,保管周圍的人都會幫你。尤捷思這人是晏清都朋友的朋友,他的背景我摸過底,雖然人比較油滑關鍵時刻還是很可靠,你有危險求助於他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