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宗南一貫沉冷陰鬱的臉色,在此刻有了片刻恍惚和疑惑。
連他都不能在第一時間就想到的關聯,卻是從酈長亭口中如此清晰的吐露出來。縱使酈宗南也考慮過這些方麵,可那些紛亂無緒的線索細枝末節和所謂線索始終如一團亂麻,讓酈宗南理不清思緒。反倒是從長亭口中說出來的,卻是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縱使之前,酈宗南多麼的忽視和嫌惡酈長亭,也不得不在這一刻重新審視這個孫女的存在感和對於酈家將來發展的重要性。
酈宗南素來酈震西冷靜沉著,也更加心狠手辣。看重的是利用價值。要想守住酈家的基業,那麼家中任何失去了利用價值的人,便沒有必要繼續存在於酈家,最好是徹底的跟酈家擺脫任何關係,比如酈夢珠。
可如果是在現在才被他發現了利用的,那麼以他酈家一家之主的影響力來說,現在利用也不晚。比如……酈長亭。
眼見酈宗南對酈長亭說的話開始點頭,酈震西心裏很不是滋味。
以前老爺子可從來不管他如何管教酈長亭這個孽畜的,甚至是見了她都繞道走,多看一眼都覺得晦氣。現在倒好,這是要跟姑奶奶一個鼻孔出氣不成?
“父親,你別聽這孽畜信口開河,胡說八道。她才十幾歲,懂個屁啊!這酈家可是我們一眾男人說了算的!何時輪到她在這裏大放厥詞了!”酈震西不滿的嚷嚷著,這話也連帶著將姑奶奶也給捎帶進去了。
他就不服氣了,姑奶奶明明就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了,憑什麼還整天賴在酈家指手畫腳的!就算她是王爺的遺孀又如何?她自己不是沒有院子住,總攙和酈家家事是怎麼回事?
姑奶奶自是聽出了酈震西的不服和諷刺,這會也不生氣,慢悠悠的踱步到酈震西身前,下巴微微昂起,冷冷出聲,
“是啊,或許在那些白羊狼勢利小人眼中,我酈師惠既是嫁出去的女兒,就不應該繼續留在酈家了,是不是?”
酈震西一聽姑奶奶這麼說,臉上的橫肉抖了抖,看似有些無奈的說道,“姑姑,我這不是針對你呢,我隻是就事論事。這也是整個京都的規矩不是嗎?誰家不都是如此嗎?嫁出去的女兒就不適合再管娘家的事了,這又不是酈家一家的規矩。”
“姑奶奶,您別往心裏去,老爺說話一貫直來直往,卻從來都是為了酈家著想不是嗎?這姑奶奶關心酈家,自然是我們的福氣,可外麵的人就不會這麼想了,隻會覺得姑奶奶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麼陰險小人的指使,才會故意針對我們的呢!別到時候姑奶奶您是一番好心,結果卻成了別人的箭靶子才好!”錢碧瑤見酈震西都開口了,自然也是拐彎抹角的說著長亭壞話。
明麵上是提醒姑奶奶不要被長亭利用了,實際上就是告訴姑奶奶不應該再管酈家的家事。
酈宗南在一旁聽著,眉頭皺起,卻是不忘觀察長亭的反應。
而姑奶奶臉色更是說不出的平靜,平和。隻那眼底,死灰一片。
“父親,大夫人,話既然如此說,看來也都是衝著我來的,可你們實在不該將姑奶奶拉下水!有什麼都是我酈長亭一人擔著,你們也說了,姑奶奶做任何事情都是為了酈家好,那麼在這之前,姑奶奶可有做過任何一件對酈家不利的事情嗎?還是說,之前發生的事情,有哪一件是姑奶奶為了給我做主而冤枉了其他人的?如果有的話,還請父親和大夫人開誠布公的說出來!我酈長亭就站在這裏,絕對不會離開!我等著你們慢慢想,慢慢說!”
最後六個字,長亭說的時候,唇角莫名勾起一抹薄涼滲人的弧度,連酈宗南看著都有種脊背發寒的感覺。
這個孫女,原先的暴躁粗魯蠢鈍癡傻都去了哪裏?一見了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那種畏畏縮縮的懼怕又去了哪裏?當著他的麵竟是如此義正言辭的數落震西和錢碧瑤!單就是這份氣魄和清晰的分析,就足夠讓酈宗南對她刮目相看。
之前幾次,酈宗南雖是看到了她的變化,但總認為是不是自己姐姐或是其他有心人在背後教了她什麼,她隻是按照別人的吩咐和指使去做。畢竟,一個人的癡傻蠢鈍怎麼可能一朝一夕就改變的!現在看來,她能有幾天這般沉冷曆練的氣度,絕對不是被人指使的,這般氣度,總讓酈宗南不由自主的想到淩家老爺子,還有酈家三代之前的那個當家主母,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強勢霸道的氣勢,人讓我一分,我禮讓三分,人欺我一分,我十倍奉還的淩然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