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好聞吧!”
“剛出爐的,還很新鮮呢!”
“送給你當午餐好了。”
“惡心的家夥,扯到午飯幹什麼,我還沒吃的!”
“我也是,不說這個。”
“他怎麼一動不動啊?”
“傻了吧?”
“估計是,你要是被濺一身大便也會傻掉。”
“算了算了,傻子整一次就行了,欺負傻子可不是英雄的行為。”
“英雄,哈,今天你來扮屠龍英雄查理亞當。”
“不要!!!”
“不行,就是你了,大家說是不是!”
“對!”
“走了走了,玩累了正好去翡翠河邊的教堂聽吟詩班的合唱,聽說東區大祭祀帶了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一起過來為薩閣諾戰役死去的人們祈福。”
“那還等什麼,快去快去……”
一群孩童的聲音漸行漸遠,吉米保持著同一個姿勢,麵無表情的靠在牆上,對身旁的一灘大便和自身的惡臭置若罔聞。這大街的小巷口本來就人少經過,經過這一包生化炮彈的洗禮,偶有走過的行人老遠的繞路避開,唯有吉米像個傻子一樣呆在原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閉著雙眼靠在牆邊的吉米忽然又是把頭一偏,又是一道呼呼的風聲掠過他的耳邊,一聲清脆的撞擊響起,牆壁上濺起的碎屑打得他耳朵生疼。
“父親”吉米小聲道。
站在吉米身前的,是個身形佝僂,體態瘦弱的男人,他穿著一件打滿了補丁的長衫,腰間纏著一條粗麻編織的花色口袋,手中拿著一把魯特琴,麵容消瘦而蒼老,一頭斑白的頭發,但那雙眼卻透露著睿智與精明的目光。
他是吉米的父親,是一位遊吟詩人,至少暫時還是。
“怎麼回事?”吉米的父親問道,聲音很平和,似乎對自己兒子被大便弄滿全身並不介意。
“別人砸的!”吉米的回答同樣言簡意賅。
“為什麼不去清洗?”
“路不熟,也沒衣服換。”
“你心裏恨那個砸你的人嗎?”
“想恨,但沒用,所以不恨。”
吉米的父親終於點了點頭,拍了拍那老舊的魯特琴因為砸在牆壁上而沾染的塵灰,這才邁開了步子:“走吧,我帶你去洗洗,要不麵包店是不會讓你進去的。”
吉米默默的跟在後邊,他沒睜眼,對他來說睜眼與閉眼這世界幾乎都是一樣的。吉米的耳朵、鼻子,甚至是身體表層的毛發都可是當做他的眼睛,雖然他才有13歲,卻幾乎完全失明了十多年。任何一個十年不能視物的人,他身體的其他器官都會靈敏許多。
父子兩走在肮髒的小巷裏,泥濘的地板上回蕩著一陣嗒嗒的腳步聲,十分清晰,因為那是父親為吉米指引方向的路標,而吉米的行動雖然很快,但他的腳步卻輕盈得像隻貓。
恨?為什麼不恨!
吉米跟隨著父親的步伐,但心中卻想著剛才的事情。要是自己身體健全,又怎會容忍別人在自己身上扔大便!雖然吉米年紀還小,但這種恥辱性的事情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會怒火中燒。
可是,一旦恨起來之後,這個仇便隻能用暴力去解決,否則那股恨意便會焚燒自己的軀體,侵蝕自己的心靈。吉米知道自己沒那個實力去報複別人,所以他才會說不恨。
他不是不恨,也不是不想很,而是不敢。
因為仇恨而產生的情緒波動會消耗他那不知道何時會突然結束的孱弱的生命力。
父親一定很矛盾,吉米心裏想著。他肯定安慰於自己聽他的話,不跟任何人爭執、不會因為任何事而產生很大的情緒波動;可他應該也會很沮喪,心裏恐怕對他的窩囊廢兒子三天兩頭遭到各種羞辱而無動於衷感到徹底的絕望。
接下來,父親還會說些什麼,讓我想想。吉米的步伐不見一絲紊亂,但腦海中卻變幻出各種猜想。
我們來到胡伯爾已經七天了,通往羅德納的路費和關文都該弄齊了,父親接下來是不是又該換個身份,去宴會,去江邊教堂宣揚他壓抑許久的理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