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浩俯身過去,“媽媽”二字模糊地傳進來。
他怔了怔,媽媽嗎?自己從小就沒媽媽,不知道長什麼樣,更不會想念到做夢時流淚。
三年來,他的夢裏從來都隻有泠景詩的臉,調皮的,嫵媚的,成熟的,撒嬌的,淺笑的,悲傷的,如今想來,很遙遠,那時的泠景詩就像蘇堇然一樣,會哭會笑很倔強很聰明,可是現在,他覺得她離以前那個小女孩越來越遠了。
如今的泠景詩攻於心計,笑容精致的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這種變化,即使他不願承認。
其實這三年來,出逃的究竟是他們的愛情,還是一去不複返的年少。
以前他也跟容依依一樣,會夢到心愛的人,猛然驚醒時卻發現空曠的臥室裏隻有自己的呼吸,身邊的位置上早已沒了溫度,他抬手去摸自己的臉,全是眼淚。
後來,他就一直生活在這種半夜突然驚醒的狀態裏,然後在黑暗裏想念泠景詩,眼淚不知不覺間流了滿臉。
三年了,直到他找到她,知道她回到了弦詩凰歌,那顆惶恐的心終於安定下來,知道她過得很好,他就放心了。
可緊接著就是不可原諒,當年她的媽媽泠素不允許他們在一起時,泠景詩毅然選擇跟她反目成仇斷絕了母女關係,那個時候,他以為泠景詩完完全全的屬於自己了,他會愛她一生守她一生。可到了最後為什麼還是負了自己,隻言片語未留下就再次回到了弦詩凰歌,最後她還是選擇了自己的母親,選擇做她的泠家大小姐是嗎?
那麼他們的愛情呢?在她眼裏又算什麼?比不得那些榮華富貴錦衣玉石,很可笑是不是,他也覺得可笑,所以他不會那麼輕易的原諒,他要她把自己所承認的痛苦全部補回來。
伊浩的雙眸暗沉,正一臉悲痛地想著,容依依猝然睜開了眼睛。
她清澈的依舊漾著淚波的眼有些迷蒙,眨了眨眼,害怕地抓住伊浩的手。
伊浩下意識地皺皺眉。
容依依看著暖黃燈光下俊美無儔的臉,愣了愣,隨即清醒過來,“伊浩……”
伊浩伸手關燈,合衣躺到床上,“容……”
容依依顫抖了下,紅著臉,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嗯……”
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雪白的頸項處,“你去後山幹什麼?”
他得想想,以後要找個怎樣的借口瞞天過海把後山封了。
那裏隻屬於他與泠景詩,誰都不能踏足。
如此近的距離,容依依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破膛而出般,可他的問話瞬間讓她陷入了悲傷的情緒裏,“我媽媽生前很喜歡薔薇,我聽說後山有白色野薔薇,就想移植過去幾株種在她墳頭,這樣她就可以看到了。”
伊浩冷了眼眸,找死,白薔薇也能種在墳前,這不就是說明他跟泠景詩的愛情注定會死亡嗎?
伊浩突然憤怒地吻上容依依的唇,賭住了她接下來的話。
他不想聽,再讓容依依說下去估計他會想掐死她。容依依驚了驚,似沒想到伊浩會去吻自己,反應過來後才想要去迎合,而伊浩已離開了她的唇,把她抱進懷裏,“睡覺吧!”
伊浩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好看的眉毛終於不再皺起,而是極其自然地彎了下來,落在容依依眼裏那般的英俊。
容依依在黑暗裏無聲的冷笑起來,舒雅的麵部輪廓一片肅殺陰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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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詩凰歌後麵有一座小別墅,別墅裏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一個極為漂亮的女子披散著頭發坐在偌大的客廳裏,燈光打在她單薄的身上,側影極為美麗。
又失眠了,這是第幾千個夜晚了,她離開伊浩後,似乎一直處於這種半清醒半迷惘的狀態了,有時候明明困的想吐,可躺到床上,隻要閉上眼睛,伊浩那張清俊的臉就會闖入腦海,即使有時候勉強睡著了,她也會在半夜裏凍醒。
夏天的時候,泠景詩有時候會打開暖氣,可半夜驚醒時依然冷得瑟瑟發抖,後來,她才明白,是伊浩不在了,她的心冷了下去,身體也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