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漸漸暗了下來,文宏才貓著身子,鑽出竹林,他四處張望,確認沒有人才鬆了口氣。
幾顆星星迫不及待的探出了頭,擠兌著西邊僅剩的一小片晚霞。
入秋了,涼意開始襲人。
剛才精神一直緊繃著還沒感覺,一放鬆下來,文宏才發現身上的汗早已幹透,還微微有些發冷,大小腿傳來陣陣酸痛,一股倦意湧了上來。
他畢竟隻是個十歲的孩子,早前紮馬步的時候已經消耗了很大的體力,而後和柳佐比賽再被齊泰糾纏追趕,早已體力透支,站著腳都有些發抖。
身後的竹林已經是黝黑一片,一陣風吹過,竹葉觥籌交錯間嘩啦啦作響,隱約還夾帶著夜梟嘶叫的聲音,嚇得文宏一激靈,腦子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他連忙強打精神跳下小山坡,一邊回頭,一邊沿著田埂急急向學校走去。
越回頭越怕,越怕越是不停回頭。
往回走,文宏才發現剛才一番追逐,怕是跑出了幾裏路。
等文宏回到校門口,天已經完全黑了,他又出了一身汗,隻是他自己也分不清,汗是冷的還是熱的。
原地早已空無一人,隻有一盞昏暗的路燈透著微弱的光芒。
“哎呀!”文宏一拍腦袋叫道,“老爸、老媽怕是要擔心了,也不知道朱岩有沒有幫我把書包拿回家,不管了,趕緊回家才是。”
沒走幾步,他突然停下來。
“不對,剛才柳佐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看那齊泰剛才死不罷休的樣子,怕是會追到家裏,現在回去那豈不是自投羅網!”文宏暗自幸慶自己的心思縝密,既然想到了,就得想個辦法解決,而且,這麼晚回家總要有個交代。
就在文宏天人交戰的時候,文宏家裏來了個不速之客,正是文宏擔心的齊泰。
“文衡大哥!文嫂!”齊泰提著一壺羅陽大曲,另一隻手拎著一個書包,一進門就高聲叫道。
看文宏的穿著,沒人想得到,他的家會是一座大宅。
這是一棟三進純木工建築,屋簷梁頭勾心鬥角,門窗雕鏤精致。
入門是一個十四米寬,五米深的院子,一條石徑與廳門對接,院子圍牆高兩米,以方形青石為基,青磚混合粘土堆砌而成。對著院子的是四間房間,一扇有著高高門檻的木門將其對隔在兩邊。正對大門的是個長寬各四米左右、高三米的會客廳,會客廳幕牆是塊拚成一體的碩大木板,木牆眉頭位置嵌著神位,放著香爐燭台,木牆兩邊各開出一扇門通往裏進。
幕牆後是五米見方的天井,天井兩邊都是廂房,天井周邊屋簷下方是一條環形的排水溝,溝壁上嵌著一塊塊大小彷佛的鵝卵石,隻是似乎已經廢棄。另一邊卻是一道磚石砌成的圍牆,與整個建築顯得格格不入,應該是後來建造的。
這是套別致的小院,甚至放到二十年前的話,說它是豪宅也不為過,隻是現在看來卻有些破敗,牆角石間長滿了苔蘚,屋簷橫梁也是蛛網迭生,顯是年久失修了。
“唉,富貴無常啊!”齊泰心裏感慨,他還記得他小時候來文家的時候的情形,門庭若市,窗明幾亮,鳥語花香,那感覺就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
“嗨,齊泰,好久不見啊!”文宏的父親正在飲茶,見來客放下茶杯起身道。
會客廳中央的飯桌上,飯菜紋絲未動。
“坐,我們正要開飯,一起吃吧。蕙蘭,你去添副碗筷。”文衡對妻子道。
“哎,小宏還沒回來呢。”文宏母親答應著,人卻沒動。
“要麼你去附近看看,可能玩昏頭了。”文衡皺眉道。
“嗯。你不能喝酒,別忘記了。”蕙蘭對丈夫輕聲道,出了門去。
“不能再拖了,去朱岩家先。”眼看天色越來越暗,文宏下定決心。
看著蕙蘭出門,齊泰輕呼一口氣,笑道:“文衡大哥,嫂子的威壓真是與日俱增啊。”
“嗬嗬,瞧你那熊樣,”文衡笑道,“你嫂子是擔心你侄子小宏,你別見怪。”
“哈哈,大嫂待字閨中的時候,就威名遠播了,我隻是眾多被嚇大的少年之一,不丟臉!”蕙蘭不在,齊泰也自在了許多,自己添上了碗筷,倒上酒,揣著酒瓶示意道,“就你不怕,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