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三天才漸漸停了下來,久違的陽光灑落在皚皚白雪上,相互交映,閃閃發亮。
蟄伏已久的村民像雨後春筍般冒出身影,清掃門前屋頂的積雪,也掃去了寧靜和雪人的孤單,天地間又煥發出勃勃生機。
“沒有炭火取暖,嚴先生怕是會冷的厲害吧!我早該想到才是!”穿著一身舊棉衣的文宏彎著身子,懷中抱著一大包木炭,悄悄出了家門。
田野屋外可以疊起柴堆烤火取暖,家中用的便隻有木炭了,放在烘籠中,蓋上棉布,烘手是極好的。
路上雪積得很深,出太陽後,已經被來往的人踐踏地一片狼藉,殘雪夾著泥土,讓原本還算平坦的路變得有些崎嶇。
文宏小心翼翼捧著沉重的袋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好一會才在一座單獨的房子前停下,暗呼一口氣。
嚴先生估摸四十來歲的樣子,是近年才搬到水永村居住的,來時便坐著輪椅,像是雙腿受過傷,不能行走。一個人住在這間屋子,沒有朋友,平時深入簡出,也不太與村民接觸,偶爾有人前來探望,也是不久便匆匆離開。
文宏一次偶然的機會和他交談,頓時被他的言談舉止折服,驚歎為隱士高人,閑時就會到他住處。對此,朱岩卻不屑一顧,讓朱岩與人對坐交談數小時,那是會悶出病來的。
嚴先生好棋道,獨處時,便自己與自己下,文宏到來之後,便和文宏對弈,自然是以文宏輸收場。文宏也不在意,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棋藝倒是增進了不少,不過結果還是一樣。
嚴先生也好酒,家中從不缺酒,隻是這個年少的文宏便不能相陪了,隻是幫著倒酒加菜。他興致來時,還會烤製熏雞,一次弄上數十隻,用竹竿串起掛在牆邊,香味四溢,這時文宏就有口福了。
平時嚴先生話語不多,每當飲到一定的時候,他便會開始發飆長篇大論,一些見解,文宏還聽不太懂,隻覺得言辭犀利,頗有道理。
時間長了,文宏漸漸也能和他對上話,天文地理,偉人傳記,談古論今,包羅萬象,年紀相差頗大的兩人竟成了忘年之交。
之前,水永村慶迎‘水龍王’,文宏心血來潮想學踢球,便是嚴先生讓他先紮馬鍛煉,打好基礎。
最近文宏疲於練球,倒是數月未至。訓練因為大雪停了下來,文宏終於空了下來,天一放晴,他便迫不及待的奔嚴先生家而去。
“嚴先生,在嗎?”文宏輕聲敲門。
“進來吧,門沒鎖!”一道幹淨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文宏推開門,閃進屋內,趕緊將門合上,以防外麵的冷風跟著進來,隻是屋內似乎和外頭一樣陰冷。
由於主人行動不便,房子的格局和一般的人家完全不同。
入門便是臥室,室內點著明亮的熒光燈,門邊的窗戶窗簾牢牢拉上,靠牆處擺著一張木床,除了床頭一張茶幾,再無其他的家具。
嚴先生靠在床頭,披著棉襖,臉上帶著一抹紅暈,正捧著一本厚重的書在看。床頭的茶幾上,放著幾個空酒瓶,空氣中也彌漫著酒味,與室內陰冷的空氣混合在一起,有些難聞。
“小家夥,你有段時間沒來了。”嚴先生將手中的書放在一邊笑道。
“最近練球忙昏了頭,都忘了其他事。”文宏有些不好意思道,“下了好多天雪,先生這屋子還真冷啊,我帶了些木炭來,幫先生驅寒,喝酒禦寒總不是辦法。”
嚴先生是個整潔的人,喝完的酒瓶肯定會收好,現在茶幾上卻放著好幾個酒瓶。而且,以他的習慣,不會一次喝這麼多酒,更不會在早上喝酒。
“那要多謝你了!看了會書,手都凍僵了。”嚴先生搓著手道。
“先生不是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懇求,不言謝,貴在自知、貴在相知麼。”文宏笑道,“那還謝什麼!”
“是我著相了,哈,這天氣把我腦子都凍壞了,昨天冷的厲害,我想著喝點酒暖暖身子,未想不知不覺便喝多了,隻想著不願太清醒。我一直視杯中物為調劑,沒想到會有失控的一天。”嚴先生自嘲道。
“先生是寂寞了吧,”文宏笑道,“如果我像你一樣終日獨自一人生活,肯定受不了的,也怪我,應該早些抽空過來的。”
“寂寞?我還以為我已經習慣了呢,”嚴先生喃喃道,“你倒是看得通透,我若強辯就無趣了!正好,有你來解悶,這才是真正雪中送炭呐。”
“室內太陰冷,今天出太陽了,我們出去曬曬,我去找些木柴燒堆火,烘烤一番,腦子就會活了。”
“也好,你等我片刻。”嚴先生坐起身,穿衣起床。
“好,我替先生裝炭。”文宏拿起一邊的烘籠,倒進一些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