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溪林。
蒼奇經過了一整夜的奔波,終於在日出之前抓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但可惜的是,月銀川還是跑了。
自從左羽下令緝拿月銀川之後,他們在江北周旋了一陣。當月銀川意識到自己成了蒼奇和左羽的目標,便忍痛告別了舞天姬,獨自南下。讓他沒有料到的事,左羽竟然也一同率軍南下。
殘月已經從朦朧天空的最高處西落,四周用竹子搭建的小樓浸泡在冰冷的破曉前戰戰兢兢。
在被子中蒙著頭瑟瑟發抖的人們,聽著屋外馬蹄和皮靴踏地的聲響漸漸遠去。這一夜和著鬼魅和驚恐難以入眠,在太陽升起之後,尋常的生活一切照舊。
隻是,人們特地跑到暹城時,再也找不到一個麵目醜陋的大漢早早支起的燒餅攤子。有人駐足了片刻,然後選擇去買別家的早點。
陽光下,仍然歲月平靜,一切安好。
誅神戰爭結束一千五百年後,人間一直太平安寧。
蒼奇將賣燒餅的中年男人帶回溪林,忙碌了一夜,還要弄清楚月銀川指向的這個陌生人的用意。
她心中其實隱隱覺得,這也許就是那個浪蕩的男人的惡作劇。但是任憑鞭子火鉗落在身上,中年男人平靜的反應讓她改變了想法。
左羽說過,遺神後人大多數都隱沒在街頭巷尾的普通人之中,如果隻用眼睛去看,根本分辨不出他們和凡人的差別。
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滿臉傷疤,身材高大魁梧,這樣的人即使隱匿在人群之中,也太不尋常了些。
他經曆了什麼事情,臉上才被砍傷成這樣的?
蒼奇想,這種傷痕一定不是被猛獸所傷的,傷疤邊緣有些金色的痕跡,聯想到她曾用左羽的神箭刺穿過自己的手掌,拔出之後在傷口邊緣,就留下了這樣差不多的金色焦痕,即使在傷口愈合之後,仍然沒有消失。
而且他即使容貌被毀了,從臉型和輪廓以及那雙有些老去的眼睛中,也可以窺見到這張臉曾經的美麗樣子。
“住手吧!”左羽命令道,他感到酷刑最終也是一無所獲。
於是蒼奇停止了拷問,心中充滿了失落感。
“對不起將軍。”即使她是最疲憊的人,但因為緝拿月銀川是她的提議,她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痛苦,“我們從江北追到了這裏,好不容易趕上了殘月鬼祀節……”
“好了!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左羽打斷了蒼奇的話,“我不想再聽到你的自責,沒有抓住月銀川,是個令你不滿意的結果,但是今晚我們的收獲反而更大!”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蒼奇一眼。
“將軍很滿意?這個人……”
“你和神兵左氏有什麼關係?”左羽對中年男人說,他又打斷了蒼奇的話。
蒼奇已近很明顯的感覺到,左羽對她失去了耐心。
左氏在人間的職責就是守護眾神隕落之後留在人間的神器,左羽看到男人的臉,就知道,傷他的是家中的風淩鍍。
左氏族人可以任用自己守護的神器,但是很多器物被左羽的父親設了限製,他不能隨意取用,比如這件風淩鍍。
二十年前,左羽父親左言西年輕的時候,曾想放棄自己作為長孫而要繼承的神兵將軍之位。左羽出生前,父親一直離家在外,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是左言西不會向任何人提起的秘密。
盡管父親對自己的過去閉口不談,左羽仍舊窺見了很多蛛絲馬跡。不要與任何遺神後人有聯係,是父親多年來對左羽不斷的叮囑。
結合不穀美溪的突然離去,左羽知道,自己的父親一定與其他遺神後人有很多的矛盾。
眼前的男人的年紀與他父親相仿,臉又被風淩鍍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