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被阿笙授之以好的人,早已倉惶落淚。
此刻,陸子初和阿笙是焦點。
陸子初習慣隱藏喜悲,多年來雖然冷清寡言,但他的眸光卻極具威懾力,沒有情緒的時候,會讓人覺得深不可測。好像不管怎麼絞盡腦汁,都沒辦法窺探他的內心。
如今,他就那麼緊緊摟著阿笙,臉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寒冰。
離開西雅圖之前,顧城對他說:“你聽說阿笙精神失常,會覺得痛苦難過,可我要告訴你,一旦你們回國,真正相處起來,這種痛苦會被放大幾十倍,幾百倍……”
如今他體會到了這種痛,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在瞬間給掏空了。
而阿笙呢?這個身形瘦削的女人,推開陸子初,就那麼愣愣的低頭看著地麵。就是那一眼,讓阿笙從噩夢中清醒過來,地上的那灘“水”落入眼中,仿佛她剛才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阿笙手指攥的很緊,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強壓澀意,睜大的雙眼裏,有什麼東西幾欲奪眶而出。
也不知是誰的哭泣聲驚醒了陸子初,他勉強撐起遊離的神智,藏起所有的情緒,淡淡的笑,雲淡風輕:“抱歉,阿笙有些不舒服,我們先失陪了。”
攔腰抱起阿笙,朝他在彼岸的專屬包間快步走去,那麼疾快的步伐,險些撞翻沿途桌椅。
石濤連忙跟了上去,幫忙打開包間門,陸子初身影沉沒進房間的時候,慣常冷漠的聲音裏終於出現了裂縫:“別進來。”
酒吧很靜,駭人的靜。
石濤靠著緊閉的房門,狠狠抹了一把臉,良久沒有再吭聲。
江寧雙腿發軟,薛明珠眼尖,扶她坐下。江寧落座,近乎癱軟,她緊緊抓著薛明珠的手,放到她的胸口上,“明珠,你摸摸我的心髒,是不是生病了?一抽一抽的,很難受……”
江寧的淚,忽然撲簌簌的往下落,“我想不明白,她那麼理智的一個人,究竟遭遇了什麼,要不然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江寧語氣很輕,但所有人都聽到了,仿佛有洪水淹沒了他們的口鼻,窒得眼眶泛紅。
望向緊閉的包間門,門裏門外,將他們和裏麵的人,生生的隔斷成了兩個世界。
包間外,石濤很後悔。
他不應該告訴陸子初,彼岸裏聚集著阿笙的同學,阿笙原本可以避開這些難堪的,都是他的錯。
吳奈說:“最痛苦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更不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是阿笙,是子初……”
吳奈說的對,阿笙站在一門之隔的包間內,使勁掐著掌心,她知道她鬧笑話了,她給陸子初抹黑了。
從進包間的那刻起,陸子初就掏出手絹半跪在地上,撩起她的裙擺,給她擦拭善後。
還有比這更能讓她感到羞愧的事情嗎?
她今年27歲,縱使精神恍惚,但也顧及顏麵,如今鬧出這種事情來,垂眸看著陸子初,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不該回來,如果不回來,就不會體會到什麼叫萬念俱灰。
《倚天屠龍記》裏,周芷若在少林大會上,雖說為了爭名雪恥,出手極其狠辣,但她跟俞蓮舟兩敗俱傷之際,在她的內心深處竟是一片赴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