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名普通的士兵而言,戰鬥技巧過硬,有血性不怕死就夠了,然而對於一位將軍而言,則更要沉穩有謀,一兵一卒,一弩一箭,都要了然於胸,落到實處。
另外百姓中還有一萬三千多少壯,願意為國效力,懂些功夫和戰法的,都配備了刀槍武器。餘下的,先練習操作滾木擂石和燒煮油膏,協助守城。
事情一樣一樣準備妥當,心裏就踏實了很多。
轉身,欲回府時,霍壽光驀然愣在那裏,一陣鑽心的疼,攪的他五髒六腑都痛起來。
原來是愛妻攜著幼子,正在街那頭兒,遠遠的望著自己。
霍壽光頓時忍不住心中傷感,淚濕雙目。
不知怎的,他的心緒回到寶初年,那時候他剛剛高中探花,走馬遊街,意氣風發。
而她,是打揚州來長安探親的富家**。
於千萬人中,他隻對她一見傾心。遍地俠少浪子,她隻對他癡心相許。
他自知出身寒微,此生若想在宦海裏一決潮頭,唯有到西域去,在那裏守邊護民,打擊賊寇,才是更上層樓的捷徑。
“等我立下戰功,咱們也進羽林衛,神武衛,守長安,到時候日子就好過些了。”他對她畫出美好的未來。
麵對他的許諾,她不高興,也不不高興,隻是笑著鼓勵他,能看他一展人生抱負,就替他開心極了。
如今,他做這怛邏斯將軍也有些年頭了。
在經年的浴血奮戰和風沙聲裏,曾經的承諾早已漸漸淡忘,他甚至都有些眷戀,喜歡上這裏的大風,留戀著這裏的砂石。
真是的,怎麼這個時候想起那些事了。那些對她的承諾。這輩子——
雖這些年自己已貴為一城守將,可這裏比起江南的花紅柳綠、富貴紅塵來,還是讓她吃了太多的苦。
他心裏燒起了火,臉上卻冷的不知該怎麼開口。倒是她邁著輕快的步子過來,如常日裏一般莞爾笑著。
“光,又有大仗打了?你昨日一夜未歸,我便曉得你來這城頭巡視了。”
“是,夫人,嗨,都是我不好,冷落了夫人和俊兒。”
他的幼子名俊,霍俊。
“這一次,是不是不同以往?”霍夫人問。
“嗯——”霍壽光應了一聲,又沉默下來。
這個男人就是如此,雖是探花出身,早在沒有投筆從戎之前,便是個有些嘴笨的人。
“九死一生?”霍夫人張開明眸,揚起臉來望著自己心心愛愛的夫君。
“隻——隻怕十死無生,這次敵人來勢洶洶,我隻盼能多守上七八日,等各地援軍來。”
“既是十死無生,便也沒什麼好怕的了。”霍夫人握緊夫君的手,沉著的著。
“哈哈,夫人,有你這句話,可頂得上大丈夫一千句一千句豪言壯語。”
霍壽光隨夫人回到府中。
次子霍雲,隨父從軍,如今是一名參將。昨夜一直駐守城頭,今早也特意趕回來,同家人一起用飯。
長子霍青,人在長安,正準備今年的科舉考試。
幼子霍俊,今年四歲半,已隨私塾師父學過《論語》。
霍夫人,娘家姓陳,名妙喜。家世富庶,教養極高。不想夫君整日沉迷於軍務政事,所以定下幾條規矩。
其中一條便是,一家人用飯時,隻許談論家庭事,不許道公務。一開始,霍壽光還有些不能接受,慢慢也能體會夫人一片良苦用心。謹遵夫人意思。
這一頓早飯,遵循一向的慣例,不談公務,隻是這雞蛋炒的正好,這豆腐鹵的合宜,如果再有一碗紅豆粥,就更美了。
一家人吃得溫馨愜意,仿如隔世。
府外鼓聲響起,是有緊急軍情,所以有軍曹擂鼓。
霍夫人向夫君點點頭,示意他趕緊去忙,自己繼續照顧兩個兒子吃飯。
將軍府議事廳裏,眾人已在等候。
是一名斥候來報,觀測西方邊境大唐守軍傳來的烽火信號——大石軍隊正在邊境集結,規模龐大,都是快馬輕騎,行軍速度極快。
最早今日傍晚可達怛邏斯城,最晚在子夜也能到達。
“嗬嗬。”霍壽光撚須笑了幾聲。
郭曖和李大風帶來的軍情是真的,大石真的要再次攻打怛邏斯了。
城外的聖火教徒也在暗中集結,就在城東、城南的山穀裏藏匿,大概有三萬人。
“趁著大石軍隊沒來,不如先把這些聖火教徒殲滅,免得他們兵合一處,更對我們不利。”
郭曖自告奮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