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兩生花(2 / 3)

顏朗也有樣學樣想拍我肩膀,可惜夠不著,隻好拉著我的手拍了拍,嚴峻道:“媽媽,馬到成功。”

這座燈火通明的不夜城,霓虹燈閃閃發光,照射在高樓的玻璃幕牆上,行走其間,就像在穿行一座摩登的水晶宮。這是我不熟悉的城市,秦漠住在這裏。

我告訴公寓守門人自己是二十七樓秦先生的朋友,他露出笑意:“哦 ,秦先生,他回來沒多久,我和他打過招呼。”

心裏第一塊石頭落了地。因為電影裏遇到這種橋段,為了藝術衝突,基本會安排女主角空跑一趟。如果片子是喜劇,當女主角拖著行李箱孤苦無依行走在街頭時,會突然偶遇同樣在街頭徘徊的男主角;如果片子是悲劇,就會出現一個黑屏粗暴地告訴你已經兩年或二十年後了,接著畫麵將出現的就是男女主角各自結婚生子或男女主角天涯永訣一生一死。謝天謝地老天沒給我安排這種藝術梗,我沒有空跑一趟,我會在他的公寓裏找到秦漠。

剛踏進電梯,一個女孩子踩著高跟鞋緊隨而來。我沒太注意,一心在按鍵上尋找“27”,手剛按下去,聽到她失聲道:“顏宋?你怎麼在這裏?”

我轉頭看她,卷發的亞裔美女,畫柔和淡妝,穿藍色連衣裙細高跟涼鞋,手裏提一個保溫桶。

我點頭:“好久不見,蘇祈。”

究竟是什麼樣的運氣,能夠讓我們繼上回在c市t大附醫住院部的電梯發生一場奇遇後,又萬裏迢迢在紐約曼哈頓第五大道一座公寓的電梯裏發生另一場奇遇,我們真是和電梯特別有緣。

蘇祈去按電梯樓層,突然驚疑不定地看著我:“你也到27樓?”

我被她搞得莫名其妙:“這是個很特別的數字?”

她沒說話,電梯上行的過程中卻一直目光灼灼地打量我。電梯到27樓,叮的一聲,我禮貌讓她先出去,她咬唇看著我:“你先。”

她難得有禮貌一次,我懶得再謙讓,拖著行李箱出了電梯,開始找門牌號。2702,我站在棕色的防盜門前,深呼吸一口,按響門鈴。

我在飛機上想了很多次我和秦漠將如何會麵。和他分手時我說的那些話一定傷他很深。我看到他該說什麼?該做什麼?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明白我的悔恨?我甚至在想,按照那些誤會重重的小說套路,門打開他身邊應該還站著一個女孩,我傷他一次,不對,我傷了他無數次,他最好也傷我一次。

我看著自己的鞋子,短短十多秒卻想了很多,手心裏都冒汗,門啪嗒一聲打開,入目一雙拖鞋,淺色長褲,深藍色的寬鬆亞麻襯衫,略顯疲憊卻依舊英俊的一張臉。我有九個多月沒有看到他。我一直很想他。

我們一個站在門內,一個站在門外,卻誰也沒有說話。

我試著笑了一下:“不準備讓我進去嗎?”

他看了我半天,忽然一把摟住我狠狠地吻過來,身上有酒精的氣息,他吻得極其凶狠,就像我們分手那個刮風天。我們站在門口擁吻,我不知道他這個吻是為了什麼,是思念還是懲罰?我無法辨別,隻是盡力地配合他,迎合他,他咬著我的嘴唇,將我抵在門框上,門框將背硌得生疼,我不小心疼出聲。他微喘著放開我,卻仍將我圈在門框和他的手臂之間,野獸重新蟄伏進他的身體,他的神色像有些清醒,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是真的?”又皺眉,“我喝了點酒,可能腦子不太清楚。”

我知道他疑問的到底是什麼,平複了喘息說:“嗯,真的,能不能先把行李拿進來,讓我洗個澡換身衣服?”我抬頭看他,“秦漠,我有事情想和你談談。”

站在浴室的淋浴噴頭下,在溫水下淋了好半天,我混沌的思路終於清晰起來。我要和他說清楚林喬的事,告訴他我知道了我們的過去,還要告訴他我愛他,我們訂婚了九年,他欠我一個婚禮。

我換好睡衣吹幹頭發推開浴室門。

客廳裏開著兩盞小燈,茶幾上放著一盤三明治和一杯熱牛奶,秦漠坐在沙發上,手裏是一隻威士忌玻璃杯,酒杯裏有琥珀色液體,他皺眉像是在想什麼。

鑒於這次談話的正式和重要性,我想還是坐在他隔壁的沙發上好些,走近了卻不由自主脫了鞋,赤腳盤腿挨在他身邊,我就是控製不住想和他親近。膝蓋碰到他的腿,他沒有挪開。我拿起牛奶喝了一口,說:“秦漠……”卻隻能叫出他的名字,第一句話不知該怎麼才能說出口。

他等了我片刻,輕聲說:“宋宋,我其實很害怕你說有什麼事要和我談談。”

他笑了笑,是看不出情緒的一個笑,他說:“上次你說想和我談談,卻是拒絕我的求婚,告訴我你從來沒愛過我。你說你不愛我,你也沒有辦法,逼我放開你,和我分了手。”

他揉了揉額角:“回紐約後,我控製不住給你打過很多次電話,你從沒有接過。那時候我終於相信,你沒有愛過我,隻是感激我。”

他抬頭看著我:“宋宋,我有點害怕這次你想和我談什麼。”

他的眼睛裏流露出悲傷,口中的話卻一句一句刺得我心髒生疼,這是我種的“因”,但我沒想到這“果”會讓我們彼此都這麼痛。

被橘色燈光包裹的溫暖寂靜裏,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沉重的,悔恨的,深情的,我問他:“秦漠,如果我說我後悔了,那些都是我的違心話,我從來沒有不愛你,你還、你還要不要我呢?”

他愣了好一會兒:“你說什麼?”

我鼓起勇氣,要把自己的心說給他聽,我說:“秦漠,你聽過一個關於海妖的故事沒有?”不等他回答,已經接著道:“傳說塞浦路斯的大海裏住著金色的海妖,愛好將自己喜歡的少年擄到海中,可人類不能生活在海底,這些少年全在她身邊死去,少年們直到死去的前一刻都痛恨著海妖。”我勇敢地看著他,和他表白:“那時候我就像一隻海妖,但我置身的地方卻是一片深海,我愛你,可我不能讓你淹死在我身邊,我想你過得好。我離開你,是因為我找不到和你一起在陸地上生活的辦法。”

房間裏一片寂靜,甚至能聽到座鍾秒針行走的嘀答聲。

他深深地看著我,許久,道:“現在呢,現在你找到了嗎?和我一起在陸地上生活的辦法?”

我重重地點頭。

他撐著額頭:“那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

恐懼驀然襲來,前一刻的勇敢與淡定一瞬間化為灰飛,我想我的聲音一定有些絕望,我顫抖著問他:“已經、已經晚了嗎?”

他將我攬入懷中,低聲安撫我:“沒有晚,你和我說這些話,我高興得不知道怎麼辦好。”我的頭埋進他胸膛,他下巴抵著我的頭頂,輕聲問我,“離開我你也很痛苦,是嗎?”

我想起那些和他分離的夢,忍不住紅了眼眶,再次重重地點頭。想到他看不到,“嗯”了一聲,又不放心地和他確定:“我們已經和好了,對不對?”

他說:“對,宋宋,我們和好了。”他過來吻我的額頭,又吻我的臉頰,我偏過頭去,讓嘴唇承接住他的吻。他模糊地笑了一聲,溫柔地在我的嘴唇上親吻。

躺在沙發上的那一刻,我看見落地窗外的人間燈火通明,這是紐約,不夜城,所有人的大世界。而這小小的空間,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昏暗卻溫暖的小世界。

適度運動大概能夠促進調整時差。六個小時前我才在飛機上睡了將近十小時,六個小時後竟然再次睡得不省人事。半夜模糊醒來過兩次,一次是餓醒的,秦漠起來給我烤土司。第二次是渴醒的,秦漠起來給我煮了一大杯牛奶。我將他折騰得不輕,可能折騰完了吃飽喝足終於找到滿足感,再次沉沉睡了過去。所有的重負都卸下,這是九個多月以來唯一一個沒有夢的長睡。

睡飽了起來一看手機,已經是早上十點。

陽光灑滿整個房間,秦漠卻不在房中,飯廳的餐桌上留了早餐,旁邊壓了一張紙條,說他有事需要出門,讓我好好休息,中午會有一位墨西哥大嬸過來給我做午餐,右下角留了一串數字,是他的手機號碼。

我洗漱完畢叼著麵包圈給程嘉木發短信,讓他幫我把顏朗送過來。

雖然後續還有一些小問題,那場談話中途被打了岔,我還沒告訴秦漠我已經知道了我們的過去,但既然我們和好了,我什麼時候都可以告訴他。

正要將短信發出去,眼睛一瞟,卻看到了客廳裏的空衣架。昨天那裏掛著一套可能才剛做好的嶄新的西裝禮服。

手指突然變得僵硬。

我哆哆嗦嗦地給程嘉木打電話,劈頭問他還記不記得雜誌上報道秦漠的訂婚時,有沒有說他到底什麼時候結婚。程嘉木回憶半天,說:“好像是近期,地點就定在紐約,似乎是k莊園,怎麼了蛋撻?”

我又哆嗦地給秦漠短信,問他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