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天都黑了, 醫院依然是來往不停的喧囂。
外公眯著眼, 躺在床上, 隻覺得心中有一團火堵在那上不來也下不去, 難受的要死, 想控製不住的發脾氣, 身體卻沒有任何行動力, 軟綿綿的癱躺。
他聽見小女兒在擺弄碗筷的聲音，隨即便是熟悉的味道，是從前常喝的豆奶粉。
因著生病, 他已經無法正常進食。
這樣一想，又覺得好生無趣。
江澤成道：“晚上備了雞湯，爺應該能喝上一些的。”
東哥困頓的眨了眨眼, “謝謝姨夫！”
江澤成又是好笑, 他因為久坐身子有些乏累，便起身走到窗戶前活動活動筋骨。
七層的高度, 足以讓他透過窗外看到外麵馬路上的情景, 就算所有的地方都是暗的, 也隻有醫院的光亮是最好的。
醫院門前的那條馬路, 也是人潮最為擁擠的一段, 現下已經好了太多, 卻也多了些外來遊玩的旅客。
他低頭靜靜的看著。
時下正是行人稀少的時候，馬路上有一對戀人正在過馬路的，女孩脖上紅色的圍巾特別惹眼, 高大的男人跟在女孩身邊, 自己時刻看著來往的車禍，偶爾在女孩沒有回過神的時候拉她一把，避免蹭到沒有規矩的車輛。
他看著女孩毛手毛腳的，莫名想到了自家閨女，那可是個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的主。
於是便笑著搖搖頭，忽聽耳邊道：“二哥，你過來扶著爺一把！”
江澤成收回心思，和東哥兩人攙扶著外公坐起來，由著小姨給他喂食奶粉。
曾經健壯的老人並沒有瘦成皮骨，反而因為身上的浮腫顯得胖了些，連帶之前的內衣外套都穿不上來了，況他的骨架在那，一個人根本照顧不過來。
他想著從前高大強壯的嶽父，還因著戀愛時在家裏門口等著霍然約會從而被其發現用鞋底砸了個半著，那個時候嶽父還是家裏的頂梁柱，現在卻是越發不行了，一時之間心裏也頗不是滋味。
小姨剛喂完外公，用紙擦了擦他的嘴角，便讓江澤成和東哥扶著老人躺下，抬頭看見門口進來了自家姐姐。
她笑著喊了聲姐姐，忽然看見她扶著老腰，身邊還跟著身材高挑的男人，麵容出色，惹得她多看了幾眼，但目光很快落到霍母身上，蹙眉道：“你腰怎麼了？”
霍母擺了擺手，“之前買菜，有個小年輕不懂事。”
小年輕？難道是她身邊那位？
小姨的目光又落到俊秀的男人身上，心中不由讚歎俊俏。
江星瑤笑嘻嘻的，“小姨！”
紀格非順勢尾隨，親熱有禮的叫喚道：“小姨！”
小姨麵色一愣，難道不是她想的那樣？還是姐夫家的遠房親戚？於是遲疑道：“這位是？”
霍母有些不好意思，輕咳兩句，“星瑤的男朋友，碰巧遇見了。”
江星瑤麵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年初的時候飯桌上還在討論著自己的婚姻大事，沒想到自己這會戀情都比較穩定了，她心中歡喜，嘴角也忍不住帶著笑意，隻是目光對上正往這瞧過來的江父，那笑意便硬生生的僵在那裏，然後小心的、悄悄地收了回去。
江澤成臉色淡淡的，他看著星瑤脖上的圍巾，笑了笑，而後走過到霍母麵前，目光落在她的腰部，關切道：“做檢查了麼？”
霍然點點頭，“放心，沒事的！”
江星瑤悄悄走到紀格非身邊，握著他的手，心裏忐忑不安。
老媽好糊弄，可是江父大抵主外，跟人打交道多了，雖然麵上不顯，心裏可是精明的很。
許是察覺到她的紛繁心緒，紀格非反握著她的手，捏捏她的手指，給予她無限寬慰。
遲早要有這麼一關要過得，早見晚見並沒有什麼區別，所以他心裏反倒有種落下地的安寧。
霍母輕咳兩句，拍拍扶著自己胳膊的紀格非的手，介紹了一下，“紀格非，你閨女的男朋友！得虧了他，我被撞到的時候，他正好看見就扶了我一把！”
江澤成點點頭，輕柔一笑，對著紀格非伸出了手，“我是江澤成，謝謝你幫了我夫人！”
紀格非眸子一凝，也伸出手，“伯父客氣了，這是晚輩應該做的。”看來這未來嶽父對他敵意不小，不然就不會這樣介紹自己了。
兩手相握，似乎隻是片刻的時間，紀格非卻覺得握住自己的手瞬間施力，攥著他手掌都疼了，可紀格非連眉毛都沒皺一下，臉上依然帶著溫柔的笑意。
須臾，江澤成收回了手，目光落在今天格外乖巧的江星瑤身上，輕聲道：“你也是，帶朋友過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下，我們也好招待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