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美琪在醫院仍然昏迷不醒,並且身體免疫係統已經完全被摧毀,隻能住進無菌病房。醫生說照這個情況下去,大概撐不過一周。
聽醫生這麼講,我算了一下,如果我像郭美琪一樣,前四天沒事,第五天開始發作並昏迷的話,那她就是在我昏迷的時候離開人世,也即我可以不用見到她最終的離開,想到這裏,無奈歎息之餘,卻也舒了口氣。因為古人常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死,是一件太痛苦的事,所以同死就成了一種幸福。
如果“田雞”博士沒有給我打那一針龍血,當時的我,大概是不會選擇自己結束生命的,因為滿打滿算,我跟郭美琪才認識、接觸、交往幾個月,盡管她的死,對我而言將是極為痛苦的一件事。不怕大家笑話,看著在無菌病房中昏迷不醒的郭美琪,我回到自己房間後,一個大男人,想想就哭,哭完再想,足足一個鍾頭,而且是用被子捂著嘴,肆意地號啕大哭。因為經曆過痛苦失戀的人,當一份新愛情到來時,會天然地倍加珍惜,特別是如果新戀人,在某種程度上扮演了將你從黑暗中拯救出來的天使時,你或許隻要一個月,就會產生強烈的感情。
這就是當時的我,最真實的寫照。郭美琪從一開始出現,便很自然地扮演了我心中的天使角色,我對她在某種程度上是有種依戀感的,相當致命。人的感情,與外表沒有太大關係。一個外表柔弱的娘炮,卻可以是特別無情、毅然決絕的人;而外表高大、健碩,也很精幹,甚至還有點兒痞氣匪氣的人,也可以是非常專一、重感情、講義氣的,比如像我。
你問我恨不恨田沛?說真的,也許在給我注射龍血這件事情上,我還真不那麼恨他。沒他的話,我也許做不到跟著郭美琪去另一個世界,他多少給了我解脫。當然,田沛主動引來簡清明害我爺爺,自是十惡不赦、不可饒恕。
我本來想告訴父母這個情況,但思前想後,最終隻是打電話給他們報了個平安。其餘的時候,白天就跟杜誌發和梁丕一起到江邊釣魚,要麼一個人去爬明孝陵的梅花山,晚上則在醫院陪郭美琪。我想在一個輕鬆愜意的心態下,在忘記那些令人厭煩的快節奏生活下,瀟灑走人。
有些人說等死比死還可怕,但其實也得分情況的。當時間到了第五天,我早早來到醫院,陪著郭美琪,外麵陽光明媚,我隔著玻璃,喃喃地對她說:“最後一天,讓我給你變個戲法兒吧?”接著頃刻間,外麵就下起小雨,不過沒有刮風,因為我討厭風,除非情勢所需。這一次,在玻璃的倒影中,我看到了自己突然從黑變為火紅的頭發,真的就像是頂著一團火。
我從一大早等到中午,從中午等到傍晚,小雨淅瀝瀝下了一整天,樓梯間垃圾桶上的煙灰盒都快被我塞滿,可我除了有點兒餓,其他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我在腦袋中反複計算,沒錯啊,是該發作了啊。然後就是看表,一天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時間。等死可怕嗎?至少我那天沒覺得。
第六天,又是從早到晚,一個火紅頭發的人,不停在樓梯間抽煙、看表,結果,還是沒事。夜裏,我躺在床上拿定主意,如果一覺醒來,還沒問題,那我一定得找麥教授,或者梁丕,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次日清晨,六點不到,我一骨碌翻起身,立馬跑到衛生間將燈打開,先是洗了個澡,然後對著鏡子照了半天,氣色很不錯,印堂不但不黑,反而發紅。
我嘴裏小聲罵道:“×!”然後拿上鑰匙,直接就開車去了九淵博物館。麥教授在書房穿著件紫色的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抽著煙鬥。見我進來,沒等我開口,便說:“我需要化驗一下你的血液,可能情況發生了變化。”
“變化?你是說,我有可能會沒事?”
麥教授手裏拿著煙鬥,神秘地對我笑笑,說:“沒人知道下一秒的事情。不到終點、勿談定數,不是嗎?”
來到博物館二樓的實驗室,一個穿白大褂的人正在低頭準備著東西,聽見我們的腳步聲,他回過頭,說:“讓我們來查清楚,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