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謝玉秀和霍美意下樓準備吃早飯。
“玉秀,等會兒我帶你去彩蝶軒,那裏的衣料和樣式都是最好的。我聽父親有一次和客人閑聊,說宮裏的娘娘們都會偷偷在那裏采辦衣服呢。”霍美意挽著謝玉秀的手臂。
昨夜兩人共處一室,姐妹情誼更加深厚,連稱呼都變得隨意親切起來。
“美意姐,我一個鄉野丫頭,就不要穿成那樣了吧。我們還是隨便找一家店,挑一身合適簡單的衣服就好了。”
“那怎麼行?哪有姑娘家不愛打扮的,你長得眉清目秀,皮膚又白,青春一閃而過,就應當趁著年輕,好好享受啊!難道等人老珠黃了,才來塗脂抹粉,讓人笑話?”
謝玉秀差點笑出聲來,年輕?人老珠黃?幾十年漫長的光陰,歲月在她這裏是靜止的。有時候她真想試試將脖子往那橫梁上一掛,看自己除了不老,會不會連死亡都是一件遙遠而奢侈的事情。
“你笑什麼呀?”霍美意一邊招呼小二過來點菜,一邊奇怪地問道:“我跟你說的,都是正經事兒,有什麼好笑的?”
“沒有,我不是笑你說的話,我是笑我自己。”
霍美意更加莫名其妙了:“你自己?你說的話我怎麼聽不懂?”
謝玉秀正不知怎麼作答,卻聽到旁邊桌子上有人提到“將軍府”幾個字,便凝視細聽。
“老兄,你這幾日不在城裏,當然沒聽說過啦!我告訴你,那新夫人才拜過堂,還沒有洞房呢,就死在了自己相公的劍下。”
“那個將軍大人好好地,為什麼要殺死自己的新娘子呢?”另一個人還是不相信,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我哪裏知道……”
霍美意臉色大變,顧不得昨晚謝玉秀跟她說過的,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更不要情緒衝動的時候隨意打擾別人。她起身走過去,直接就問:“你們說什麼?將軍大人,哪個將軍大人,是不是燕慶山?”
那兩個人正聊得津津有味,突然被打斷,還是一個打扮入時的富家姑娘,頓時目光警惕,盯著她不肯說話。
“快說呀,到底說的,到底是不是燕慶山?”
謝玉秀心中有數,南惠城雖大,但這幾日成親的將軍能有幾個?隻是看霍美意的表情,難道她認識燕慶山?看來自己還是要獨來獨往才好……
“姑娘,你是從外地過來的吧,連這事兒也沒有聽說,除了燕將軍,南惠城還有哪位將軍也是這幾日大婚嗎?”
謝玉秀本來想拉霍美意過來的,見那兩個人並沒有惡意,加上自己也想聽多一點,也就隨她去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離她們遠一點的角落裏,還有一桌客人,也在關注著這邊事態的發展。這兩個人,就是章為林派出來尋找謝玉秀的。
其中一個留著八字胡,年歲長些,另一個眼睛細成一條縫,尖嘴猴腮,一看就是個奸狡之人。
“我留在這裏盯住她們,你趕快回去給章副官報信。”“八字胡”悄聲說道。
“細縫眼”點了點頭,悄悄地出了客棧,往東而去。
霍美意見再也問不出什麼新鮮東西了,表情複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怎麼啦,美意姐,莫非你認識這位燕將軍?”謝玉秀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關切地問道。
“我……”霍美意欲言又止。
“沒關係,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來,麵條來了,快吃吧,你不是一起床就喊肚子餓的嗎?”
“玉秀,對不起,我……我可能沒時間陪你去買衣服了,我想去一趟將軍府,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等到了府上,我再安排人陪你出來買。”霍美意神色焦急,一口麵條都吃不下去了。
謝玉秀內心大驚,自己剛剛從將軍府逃出來,怎麼可能再自投羅網。雖然目前還不清楚燕慶山會不會對付自己,可萬事小心總是沒錯的。
“我……我就不去了,將軍府那樣的地方,哪裏是我們這種人能去的。正好,我也有事要辦,你多少吃一點麵條,我們就此別過吧。”
霍美意麵露不舍,左右為難。
“你不要這樣,有緣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可是……我們說好要做好姐妹的,這才過了一晚上,就又要分開了……”霍美意說不下去,眼淚都掉了下來。
謝玉秀最怕的就是這種時候,三十年前那一回刻骨銘心的離開,讓她痛徹心扉,發誓從此以後再不動情,哪怕是姐妹情誼,也絕不可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