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寶確實不想勸。
倒不是因為吳玉嬌,而是她眼尖的認出了地上那狼狽不堪的挨打者是誰。
不就是半個時辰之前在如意閣對她百般刁難的高彥和麼?
怎麼這麼轉眼的功夫,他就被人按在大街上暴打?
嘖,這報應來的還真快。
蘇如寶自認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聖人,得罪了她的,她遲早都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高彥和這個下場正是她喜聞樂見的,趁著傅校尉還沒有認出來,讓高彥和多挨一會兒打不是挺好的嗎?
傅校尉見她不吭聲,一時間更是尷尬。
不遠處的那少年瞧著蘇如寶,卻好似來了興致,整了整衣冠,捏著扇子拱手朝她作了個揖,笑的一臉和煦。
“這位姑娘,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蘇如寶被麵紗遮住的臉,瞬時帶上了幾分嫌棄。
這人長的挺俊俏,搭訕的方式卻是這般的老土。
她懶得搭理他,拍了怕吳玉嬌的手道:“這兒人多,氣味醃臢,我們還是先走吧。”
吳玉嬌憤憤的瞪了傅校尉一眼,跺了下腳,哼道:“好,我們走!傅校尉,你就留步吧,不敢勞你大駕相送了!”
傅肅之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看了一眼後麵混亂的場景,到底還是忍住了沒跟上去,轉身黑著一張臉提劍躍步而起,氣勢如虹的把那群仆從打的鬼哭狼嚎,抱頭鼠竄。
少年瞧著他開始朝自己走過來,頓時慌了神,剛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急忙朝蘇如寶的背影大聲的喊道:“姑娘,姑娘,救命啊!”
蘇如寶充耳不聞,任憑他在後頭喊破了喉嚨也沒回一下頭。
我又不是廟裏的菩薩,為什麼要救你?
少年眼看著最後一名仆從也被傅校尉打倒,更是慌亂,情急之下從扯下腰間的雲錦荷包來,拚命的朝著蘇如寶揮舞著呼喊。
“姑娘,你若是救我,這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就歸了你了!”
“呸,他把蘇姐姐當成什麼人了!”吳玉嬌朝少年的方向翻了個白眼道:“竟然想著拿錢來收買,真是俗不可耐,你說是吧蘇姐姐······蘇姐姐?”
蘇如寶已經在朝回走了。
這小子挺上道嘛,還知道拿錢來收買我,真是孺子可教。
她走到少年的軟轎前,嬌軟軟的開口。
“什麼樣的夜明珠?我鑒寶無數,你可別拿假貨蒙我。”
少年見她肯回來,一雙桃花眼睜的圓圓的,一臉喜出望外的模樣。
“姑娘放心,這可是我家傳的寶貝,絕對貨真價實!”
說著把荷包裏的珠子倒了出來,遞到了她的麵前。
晶瑩剔透,流光溢彩,大小好似一個嬰兒拳頭那般,分外的奪人眼球。
嗯,的確是好東西。
蘇如寶伸出隻柔若無骨的手來,輕輕拿走了那顆夜明珠。
少年眼巴巴的望著她,問道:“姑娘,東西都收了,你可是願意救我了。”
“當然。”蘇如寶笑了笑,“我這人做生意,一向是很有誠信的。”
她看向一旁黑著臉的傅肅之,柔聲細語道:“傅校尉,這是我一個遠房的親戚,腦子不太好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錯事,你就大人大量,饒了他這一回吧。”
遠房親戚?
圍觀的眾人皆是大眼瞪小眼,簡直不敢置信。
怎麼能這麼堂而皇之的睜眼說瞎話呢?
你們剛才那麼大聲的做交易,難道都當我們是聾子不成?當傅校尉是傻子不成?
傅校尉沉默了一會兒,卻是沉聲開口道:“既是情有可原,看在蘇小姐的麵子上,我就放他一馬吧,隻是下次若還讓我看見他作惡······”
“那就把他抓起來好好教訓,不用客氣。”蘇如寶笑眯眯的把話說完,掃了一眼那少年道:“還不快走?”
一會兒讓傅校尉認出那地上的倒黴蛋兒是他的好友,你可就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那少年似是心有靈犀一樣,立馬吩咐仆從們抬了軟轎離開,遠遠的,還籠著雙手朝這邊喊道:“姑娘,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謝!”
你知道我住哪兒嗎,還登門?
看來腦子還真是不大好使啊!
蘇如寶搖搖頭,眼角餘光瞅見傅肅之正俯下身去查看地上的傷者,便立馬轉身開溜。
“傅校尉你忙著啊,我就同吳小姐先走了······”
傅肅之抬頭剛想說兩句客套話致歉,卻發現蘇如寶同吳玉嬌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人堆裏,方才逛街時,腳步慢的像蝸牛,這會子怎麼走這麼快了?
他也顧不上去納悶,低頭伸手扶起那鼻青臉腫的傷者來。
隻是這會子,怎麼越看這人越眼熟呢?
他的目光落到那人的臉上,盯著看了一會兒,驚得幾乎跳起來。
“少景?怎麼是你!”
城西一座精巧別致的宅院。
這裏一向沒有人住,到了晚上自然是漆黑一片沒有半絲亮光。
隻不過這幾日似乎是新搬來一戶人家,院子裏有了聲響,廊下也掛起了大紅燈籠,瞧著有了不少生氣。
“公子,您回來了。”
有美貌的婢女打起簾子,嬌滴滴的朝著被抬進門的主人問安,躬身時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露出胸前大片的雪膚來,瞧著倒是分外的香豔。
她口中的主人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懶洋洋道:“你不冷麼?”
婢女對上年輕的主人那雙風流含情的桃花眼,頓時一顆春心蕩漾起來,大著膽子媚聲道:“奴婢不冷,公子若是手冷的話,可在奴婢這兒取暖。”
把手放在她那兒取暖?
這話還真是說的讓人浮想聯翩。
那公子撐著下巴玩味的打量著她,嘴角勾著一抹痞笑,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婢女見狀,隻當他是對自己有意,心中更是大喜。
她同另外十幾個姑娘一樣,都是被人從四處采買過來,送到這座宅院裏,服侍這位小公子的。
送她們過來的人說了,讓她們好生伺候,若是能得主子歡心,金銀珠寶皆會不吝賞賜。
這話的確是不假。
小公子出手極是大方,心情一高興就大把的銀錢灑下去賞了給她們。
她們在這兒穿的綾羅,帶的是珠翠,吃的是佳肴,住的是大宅,如此奢華的好日子,同她們以前的境遇比起來,真是猶如掉進了福窩裏。
俗話說飽暖就思那啥,她們俱是姿容上佳的美人,日子過好了,自然想要的就更多一點了。
這樣一個俊俏多情,又和氣沒有架子的小公子,足以叫她們動心。
若是能成為他的女人,榮華富貴豈不既是手到擒來?
所以不少人就忘記了剛進來時所受的讓她們守本分的訓話,一個兩個的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隻是這小公子待她們雖好,對她們的勾引也會調笑兩句,卻從來沒有真正的留下誰夜裏伺候過。
難道今兒,我的機會來了?那婢女在心裏激動的想。
“公子,我服侍您更衣吧?”她跟著進了屋子,語氣愈發的柔媚,伸手去夠小公子的腰帶。
小公子笑眯眯的看著她,手上卻不知從哪拿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悄無聲息的抵上了她的額頭。
“你這麼貼心,我真是很感動,不如,就砍了你這雙手好不好?”
婢女怔了怔,抬頭看著眼前的小公子,明明他臉上還帶著笑意,可他的那雙桃花眼卻是冷的嚇人,隻一眼,就讓她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間凝固住了。
她本能的意識到,小公子剛才的話,並不是在跟她開玩笑。
“公子饒命,是奴婢僭越了,求公子恕罪!”
她腿一軟跪了下去,頭伏在地上,戰戰兢兢的求饒。
小公子就著她的衣襟把匕首擦了擦,而後抬了眼,透過刀刃上折射出來的寒光,漫不經心的說道:“紫雲,你看你找的都是些什麼貨色?”
屋子裏的屏風後轉出一個高挽發髻,眉眼冷豔的女子,麵無表情的看了眼地下的婢女,拍了拍手。
立時從門外又進來兩個人,拖起那婢女就往外走。
“把手砍了,賣回原地去。”她冷冷的補充了一句。
那兩人點了點頭,手下一刻未鬆,拖著那已經嚇傻了的婢女很快便消失在庭院裏。
紫雲走到那小公子的身旁,彎下腰,親自替他換衣服。
“主人今兒玩的可開心?”
她的語氣很平靜,似是剛才那一幕根本沒發生一般。
“開心呐。”
小公子懶洋洋的伸著手臂,讓她為自己脫下那身鮮豔的錦袍,勾著唇笑道:“我跟那個美人兒相談甚歡,她還賞臉收下了我的夜明珠呢。”
紫雲沉默了會兒,提醒道:“那夜明珠是長水派的鎮派之寶,是您費了許多功夫才奪來的,就這麼送給楚輕塵的女人······”
“不,她還不是楚輕塵的女人呢。”小公子打斷了她,挑著唇一笑。
“我隻瞧一眼,就知道她仍是處子之身。”
紫雲歎了口氣。
“您該不會是動了心了吧?您忘了,她可是楚輕塵拿來釣魚的餌呢。”
小公子玩世不恭的笑起來。
“紫雲,你怎麼越來越像個老媽子樣的囉嗦?她是餌,我就一定得是魚嗎?你就這麼篤定我會蠢的上鉤?”
紫雲垂下眸子為他沏茶,並不再說話,隻是那神情直直的,似乎是有些不高興。
小公子靠著金線軟枕上慵懶的支著下巴,瞧著紫雲,笑的眼角彎彎,越發的像隻貓兒。
“好了,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操心了······秦子念補上的那筆款子可查出來路了?”
紫雲點了點頭。
“查出了,是安王朱寧替他墊付的這筆錢。”
朱寧?
小公子把玩著手裏的匕首,涼涼的笑道:“也難怪,這搶太子位的節骨眼上,他自然是不想看見自己的手下出了這種紕漏丟他的臉,幹脆就破財免災了。”
“主人打算怎麼做?”紫雲問道。
“怎麼做?”
小公子將匕首輕巧的捏在指間,唇一抿,扯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來。
“楚輕塵想把這事壓下來暗中謀劃,好來個黑吃黑,我當然不能如了他的意。”
紫雲瞬間便懂了他的意思,低頭拱手道:“是,屬下知道該怎麼做了。”
小公子嗯了一聲便沒再吭聲,紫雲抬頭見他倚著靠枕微闔了雙眼,似乎因為太過疲倦已經睡著了,便取了毛毯為他仔細蓋好,然後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隻是剛到門外,想替他合上房門時,卻聽得他懶懶的聲音從裏頭傳了出來。
“把紅鸞燈給她送去,再加一萬兩銀子,就說,是如意閣給她的分紅。”
她?
紫雲放在門框上的手頓了一下,半響,輕輕的答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