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城外的那群流民並沒有找到蘇如寶。
這片楊樹林並不大,再加上嚴冬剛過,到處倒是枯葉殘枝,偶爾有些鮮綠的新芽,也是零零落落的少的可憐,並不能讓人爬上樹去躲藏。
難道,是越過樹林,跑到遠處去了?
這不可能啊,樹林盡頭是一方斷崖,除非她跳下去,要不然是絕不可能翻過去的。
那她到底去哪兒了呢?
按道理說,一個出門坐馬車,在家婢女服侍的嬌弱女子,估計連路都沒有走過幾步,怎麼就能跑到這麼快,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底下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呢?
“快看!”有人喊了起來。
在那方斷崖之上,雜亂的扔著些簪釵首飾,荷包手帕,樣樣精致漂亮,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女眷才能用的起的。
這樣荒僻的地方,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為首的那個聲音粗啞的男子撿了一根碧玉金步搖,眯起眼睛細細的看了一會兒,卻在步搖的裏側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字。
“蘇”
蘇?
這些東西就是他們所要找的那個女孩子身上的?
人不見了,東西怎麼會扔在這?
難道······
手下有個人已經搶先說了出來。
“難道她怕被抓後會受辱,跳崖自盡了?”
這種可能性倒是很大。
一個被流民所劫持過的官家千金,不管有沒有真的失了清白,在世人的眼中,都與失節無異,是再無顏麵活下去了的。
縱使這個女孩子不在乎這些虛名,可她背後的嶺南王卻不會不在乎吧?
有哪個男人會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一群肮髒低賤的乞丐碰過?哪怕是碰了一下手臂都會覺得惡心吧?
她自覺便是回去也會在嶺南王那裏失寵,說不定為了保存男人的顏麵還會讓她“病死”了事,所以就幹脆在這裏自盡了,一了百了嗎?
“分二十人出來,下去找。”那啞聲男子說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其他人,在林子裏繼續找!”
眾人齊齊的拱手應聲。
“是。”
蘇如寶當然沒有跳崖。
自盡保全名節?
這麼愚蠢之極的事她怎麼可能會去做。
世人總是對女人格外苛刻些。
憑什麼男子就可以三妻四妾,嬌妾美婢的伺候,在外頭有幾個紅粉知己還要被人讚一句“風流不羈,憐香惜玉”。
可女子改嫁和離,或者在外同男子說話拉扯,就是不貞不潔的大罪,飽受流言蜚語,甚至以死才能保全這所謂的“名節”?
這根本就是不公平。
她丟棄那些東西在那兒,一則是為了欲蓋彌彰,引得那些人不得不下山崖探個究竟,這樣就可以減少些追殺自己的人數。
二則是為了自己跑起來能輕便些。
這些流光溢彩沉甸甸的簪釵首飾什麼的,戴出去赴宴自然是光鮮好看,可這會子對於逃跑來說,卻是大大的累贅,不如都丟了,輕裝上陣。
不過,她並沒有像尋常人那樣,拚命的往深處跑,跑的越遠越好。
雖然她現在的身體素質已經比從前好了許多,可若真是跟那群人比這種體力消耗,她還是必輸無疑的。
所以她跑進林子深處後,繞了個圈兒,又悄悄跑回來剛才跳下馬車的地方,在一塊粗狂的石頭後麵暫時躲避了起來。
所以那些人在林子裏便是挖地三尺也是找不到她的,誰能想到她會殺個回頭槍呢?
蘇如寶豎耳聽著外頭的動靜。
靜悄悄的,並沒有什麼額外的響動。
守在外頭的人估計是看半天沒有進展,也進到兩邊林子裏尋找她的蹤跡去了。
她悄悄的從石頭後麵探出了半個頭,小心的查看著四周的環境。
的確是沒有一個人影。
不過,卻有一匹馬,在不遠處的枯草堆裏閑閑的站著,似是在等待主人一般。
蘇如寶的眼睛亮了亮。
那是她駕車的馬,向來機靈又聰明,剛才那一摔,沒傷到它,反倒讓它脫離了車廂和韁繩的束縛,自己跑了出來。
趁現在無人,騎了馬疾馳離去,找人來給阿梓援手豈不是好?
她將手指放至唇邊,剛要吹出口哨讓那匹馬跑過來,卻意外的發現石頭上有什麼亮閃閃的光片一閃而過。
這兒都是些樹枝和石頭,怎麼會有這麼亮的光影投到這兒來?
她蹙了蹙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倏地站了起來,邁腿就要朝開跑。
可惜,已經晚了。
一柄光可鑒人的長刀從身後架上了她的脖頸,寒浸浸的滲人。
“蘇小姐,你可真是讓我好找啊。”
這聲音粗啞難聽,帶著一絲隱隱的欣賞之意。
“似你這般有膽氣又機敏的女子,這世上著實不多了。”
“確實不多了。”蘇如寶已經迅速的冷靜了下來,軟糯糯的說道:“那看在我這麼難得的份上,給我一個機會如何?”
“哦?”那人笑了起來,“什麼機會?”
“買命的機會呀。”蘇如寶柔聲道:“無論你們是收了什麼價錢來殺我,我都照這個價十倍的給你們,錢到放人,要不要考慮考慮呢?”
那人沒想到刀都架上了脖子蘇如寶還有心情在這裏跟他討價還價,語氣裏更是多了幾分興味。
“蘇小姐剛發了一筆十萬兩黃金的橫財,果然豪氣的很,開的條件真是讓我不由的不心動啊。”
蘇如寶笑了笑,用手指輕輕捏住刀刃,想把它挪遠一點兒。
“既是這樣,那咱們就成交了。”
刀刃離著她白嫩的脖子卻是又近了一分。
“蘇小姐,你的條件很誘人,可惜我卻不能答應。”
“為什麼?”蘇如寶問,“或者你來開價也可以。”
那人頗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
“可惜我也是受人之命,忠人之事,我們江湖人,講究的是一個信義,這可是我們吃飯的依仗,你的價錢便是出的再高,我也是不能答應的。”
江湖人?
能用的起朝廷的弓弩,能是普通的江湖人嗎?
“那你的雇主是誰?”蘇如寶道:“總不能讓我死了還當個糊塗鬼吧?”
那人粗啞的又笑起來,聲音呱噪的像是林間的烏鴉。
“橫豎都是做鬼,有什麼分別?不過蘇小姐也不用急,你還是有一絲機會的,隻要你交出一樣東西,說不定我的雇主會饒了你的小命。”
“什麼東西?”蘇如寶問,“我除了錢,可沒什麼讓人惦記的寶貝。”
“不,蘇小姐你有。”那人道:“楚輕塵的玉佩。”
蘇如寶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這人怎麼會知道楚輕塵的玉佩在她這裏?
那玉佩到底有什麼神秘之處,讓楚輕塵鍥而不舍的想要拿回,現在又惹來了這些人的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