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早飯,楚輕塵便離開了。
倒不是他不想多在蘇如寶這兒多呆一會兒,而是昨夜京城裏的那場風波,牽涉太多,抓的人也太多,還有許多的事情要等著他去處理。
比如,奉旨查抄唐賀的府邸。
唐賀本就是出身世家大族,又在大理寺卿這一高位上坐了多年,不知多少人奉承巴結,這手底下攢下的私產還真是一筆極為可觀的數目。
琳琅滿目的珠寶玉器,精美絕倫的古董擺件,還有價值連城的名家字畫,熠熠發光的金磚玉珠······
成箱成件的財物都被搜了出來,堆放在唐府寬敞疏闊的前院之中,一眼望過去,簡直讓人目接不暇,不知該從哪兒看起才好。
負責登記造冊的太史令王騫,大致清點完了所有財物後,捏著厚厚的冊子走到了負手立在高高台階之上的楚輕塵身邊,恭恭敬敬的將冊子用雙手遞了過去。
“王爺,下官俱已盤查的明白,唐府家產包括田地,別莊,鋪子還有這些金銀珠寶一共折合為六十萬三千四百兩銀子。”
楚輕塵接過冊子,隨意的翻了幾頁,挑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怎麼冊子上盤點的數目,是三十萬多萬兩銀子?”
王騫的麵色不改,依舊是恭敬中帶著些討好,壓低了聲音道:“冊子上的數目,是呈報給朝廷的,下官所說的數目,是呈報給王爺的。”
這句話說的倒真是妙的很。
也就是說,楚輕塵來抄個家,還平白進賬了三十萬兩銀子。
公然向他這個執掌刑獄的冷血王爺行賄,這小小的太史令,膽子都還真是不小啊。
“你不怕本王把你這句話稟報給陛下?”楚輕塵淡淡的說道。
“下官當然怕。”王騫躬著身,低眉順目道:“所以還要請王爺看在這三十萬兩的麵子上,就寬恕了下官的罪過。”
這句話說的就更妙了。
他的意思是以後這件事萬一走漏了風聲,所有的罪責,都是他一人承擔,絕不會牽連到楚輕塵。
楚輕塵冷眼看了他半響,語氣依舊是淡的聽不出喜怒。
“本王聽說,王大人的愛女,此番也要參加宮中的選秀?”
宮中選秀,三年一選,今年,恰好是大選之年。
而此次的采選官,正是楚輕塵。
許多人都認為,皇帝此舉,大概是為了杜絕以往的采選官收受應選秀女家中的賄賂,把那些姿容普通的秀女送到皇帝的眼前,而真正品貌上佳的秀女,如果家中沒送好處,就很可能在第一輪就裁下去了。
畢竟,不會有人敢向閻王爺行賄不是?
這樣,就可以公平公正,把真正姿容出色,品貌雙全的美人兒送去給皇帝擇選了。
可惜,皇帝有一點兒沒有想到。
這世上,還真就又那麼大膽子的人,敢向楚輕塵行賄。
而楚輕塵,也不一定就是冷麵冷心,公事公辦。
當這個行賄的數額,達到了一個天價的數字,便是閻王爺,也是要考慮考慮的。
王騫笑的更恭敬了幾分。
“回王爺的話,正是,小女姿容淺陋,家世寒微,隻怕是要落選了。”
“王大人倒真是謙虛。”楚輕塵將賬冊合上,淡然的說道:“你這番的慈父之心,令本王也很是感動,介時,自會向陛下著重舉薦令愛的。”
這意思,就是答應收錢辦事了。
王騫拱著手,長揖到底。
“王爺厚恩,下官銘記在心。”
唐府的抄家事畢,王騫在大門外恭恭敬敬的行禮送了楚輕塵的馬車離開,直到那馬車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才慢慢的直起了身子,臉上的笑容收斂無蹤。
“大人。”身後跟隨的仆從躬身問道:“您是去官衙還是回府?”
王騫背著手,看著遠處街市熙熙攘攘的人流,微微眯了下眼睛,轉身邁步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去南四坊。”
仆從怔了怔。
南四坊?
這還沒有天黑啊,怎麼就去那煙花之地。
難道是今兒抄家發了點橫財,就等不及要去尋歡作樂了?
這些念頭他也隻敢在心裏想想,一句兒也不敢多問,低頭應了是,等王騫上了馬車之後,駕著車直奔南四坊而去。
南四坊此時,還冷清的很。
煙花女子們為了蓄足晚上的精神,大多都是要睡到下午才床的。
各處的青樓樂坊都是門扇緊閉,悄無聲息的,除卻門前三三兩兩的看守的,街頭巷口幾乎瞧不見幾個人影。
與晚上的熱鬧喧嘩相比,白日的南四坊,還真是沉寂的如同一條鬼街。
王騫讓仆從直接將馬車趕到了摘星樓的後院,吩咐他在這兒呆著不要走動,自己則帶著一頂兜帽,敲響了後院一扇不起眼的側門。
門很快的就開了,一個小廝在看了王騫手中的一塊牌子後,立刻恭敬的把他引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