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能有啥好事?”川川心情激動,顧不得孝道,和父親頂嘴起來。曾幾何時,這位俏皮少年深深地種下了一顆求學之心,卻不料今天被打得粉碎。川川難以掩飾失望的心情,淚水潸然而下,好在並非沒有希望,隻是有一個漫長的等待。
“咱正好攢錢給你交學費,要不然現在就去上學,咱家連錢都掏不起!”父親解釋著,希望能夠安慰一下川川受傷的心靈。父親繼續說道:“從現在到九月還有大半年時間,你好好幫爹種地割麥,取個好收成咱賣了麥子送你上學。”“對,你有啥事要我幫忙就說,我肯定好好給咱家掙錢!”川川為了學費也是蠻拚的。
說了半天,這學費到底是多少?川川和父親都沒有定數,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數目絕對不會小。但是,既然下了決心,那麼再難也要堅持,父親狠下心來戒掉了大半輩子的煙癮,而川川也絕不會無動於衷。
回到家,川川就去隔壁把雲雲喊出來,告訴了他今天去學校探路的收獲……
“餓滴個腎哪!”雲雲聽了這故事立馬吐槽起來:“還要等到九月才能去呢?我還要叫我那瞎慫老爹罵道大半年呢!”顯然的,雲雲的父親雖然在打賭中落敗,不得不送孩子去上學,但是心裏還是不滿,每每提起此事,都是垃圾話連篇,非常令人討厭。川川勸道:“咱也嫑幹等著咧,好好幫爹娘幹點農活,多掙幾個錢給咱交學費呢。”
“你說得對,我聽我爹說,上一年學要一千個元呢!”雲雲把聽到的消息也爆料出來。“娘娘……這學校吃人呢麼!”川川吐槽道,曾經想過這學費是個大數目,但沒想到會是這個數量級。對於川川來說,年前見到父親的兩張百元鈔票,已經算是開了葷,再多的錢何嚐目睹過。不過川川還是有點質疑:“你爹爹說的話能信啊不?一千元?這哪噠是咱這夥種地人家能掏得起的?”確實,這年頭關中地區的農家一年收入也就不到兩千元,還得刨除掉種植成本,如種子,農藥等一大堆玩意;另外家裏經常要使用的柴米油鹽都要花錢,衣服不買現成的,也得經常扯幾塊布料;家裏房子需要加蓋或者加固什麼的,都是大花銷的工程;最後就是過年置辦年貨也支出不菲。總而言之,上學的錢從何來?川川和雲雲都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
過了幾天,農忙就開始了,而為了上學大業,川川就扛起鋤頭和鐵鍬,坐在父親的架架車裏麵朝麥地而去。
川川家的麥田在村子東北方向,沿著一條可以並排走兩輛架架車的土路行進,拐過兩道彎,就來到了村外壕溝。卻說這個壕溝是村民家中土資源的來源地,農家的廁所都不具備什麼衝水這樣神話般的功能,都是直接用土掩埋,然後攢到一定數量就用一兩專門拉糞的架架車輸送到田裏當作肥料。所以幹這些事需要的土,都要來這個壕溝來取,運輸的工具也是架架車。這種壕溝是陝西關中高原地形特有的產物,在一道兩三米高的圪梁梁下麵,沿著壕溝土質實體的方向,一點一點把垂直於地麵的一道牆上的土用鎬擊打下來,再用鐵鍬鏟到架架車裏麵,合上車廂前後後的擋板,一車一車拉回家。這種做法就像是從邊上吃蛋糕一樣,逐年累月下來,把壕邊上挖出了一道凹槽。
川川家的麥田就在壕溝的對麵,這裏的地勢相對平坦,而且位置就在路邊,澆水施肥都很方便。田地的另一側,就是地勢更低的一道圪梁梁,一層一層一直延伸到祁家溝底下。祁家溝是這附近最大的溝壑,下麵還有一條小溪,溪邊草木叢生,枝繁葉茂,是放羊的好地方。川川對這條溪流也不陌生,孩子們經常來捉貝殼,或者蝸牛什麼的都挺有意思。還有就是,這裏生活著大量的青蛙,也就意味著,同時會有很多蝌蚪。話說回來,現在不是想玩的時候,而是應該想想怎麼把家裏的麥田種好,收了優質麥子換學費。
卻說陝西關中地區都是冬小麥,夏玉米的輪種,而冬小麥在春節前後,已經長出老高,再過兩三個月就是收獲的季節了。就在此時,澆水和除草都是必要的工作,保證充足的光照對小麥更加重要,反而是對肥料的需求不再像播種初期那麼大,畢竟植物都是能進行光合作用的。
父親提起兩個水桶,無奈地望著不遠處的祁家溝水庫,可惜引水渠還沒有修好,隻能自己挑水來灌溉。從麥地繼續前行,也能到達柏油路旁邊,繼續走一公裏左右就是祁家溝水庫。春節過後,水庫的冰麵就漸漸融化,化為一道道波光粼粼。父親從河堤上邊隔三差五修建的樓梯上走到水位線附近,把水桶往水裏一舀,就打到了滿滿一桶。
裝滿水的桶都蓋上蓋子,裝載到架架車上,而此時的川川,就享受不了坐車的待遇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要在後麵推著,如同去青化街買年貨那次一樣。經過幾番輪回,終於把麥田灌溉了一遍,父親和川川看著一天的勞動成果,心裏自然是美滋滋的,拉著車回到家裏,接受母親美味菜肴的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