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年紀也不大,但不苟言笑,看上去非常可靠。他幫著竇先生褪掉衣褲,檢查了傷勢,發現不過都是些皮外傷,沒有大礙。

“竇先生不適應騎馬,休養兩天就好了。”軍醫冷冰冰說完這話,起身衝穀峙翼一抱拳,帶著東西返身離去了。

竇先生有些奇怪的問穀峙翼,“這個軍醫……冷冰冰的……以前怎麼沒見過?”

穀峙翼一撇嘴,小聲說,“還冷冰冰的,人家那是鄙視你呢。這麼一點小傷,在麒麟營裏哪裏有叫軍醫去看的?”

竇先生聽到穀峙翼的話馬上奮起反抗,“你這麒麟營的人都是被你訓練出來的,他們瞧不起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不都是你教的?”

穀峙翼神情一滯,沒法還口了。竇先生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整個麒麟營中,所有訓練都是由他自己一手操持,手下這些人的脾氣秉性,自然也都是他訓練出來的。

平時這穀峙翼總說,男子漢大丈夫,受點小傷小痛就叫苦,那幹脆脫下一身盔甲回家繡花兒去得了!於是手下這些軍士們都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就算是斷胳膊斷腿都不願意去找軍醫。

穀峙翼被竇先生說的啞口無言,好半天才悶聲還上一句,“你也就是牙尖齒利,把你放在敵人麵前,看你能不能咬死一個兩個。”

跟穀峙翼的口舌之爭竇先生總能占上風,偏偏這個穀峙翼在別人麵前無比滲人,在他竇皓維麵前隻能抓耳撓腮,什麼招數也施展不出來。

追其根源,就在剛才穀峙翼說的那位最疼愛竇先生的那位姐姐身上。

竇先生的姐姐是皇城中皇族貴胄之中無人不知的美女,而且她不單人長得漂亮,琴棋書畫更是無所不精,可謂是出口成章,心中韜略不遜於男兒。

三人從小就相識,而這個穀峙翼,從小就對竇先生的姐姐傾慕不已。

軍士們很快就準備好了洗澡水,等竇先生泡進木桶裏,一扭頭,發現那個全身披掛著盔甲的家夥竟然還威風凜凜的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穀將軍,你……還站在這裏幹嘛?”竇先生趴在木桶邊緣輕聲問。

穀峙翼轟走幹活兒的軍士,搬了個椅子坐在木桶邊冷聲說,“告訴你多少遍了,要叫我穀大哥。叫穀將軍顯得我們多不親近啊?畢竟是從小就相識,我對你可是比對我自己親弟弟還要親呢!”

穀峙翼這話說的真是一點都沒錯,竇先生也知道,這穀峙翼為了訓練他那個親弟弟,隨手就把那可憐孩子從懸崖扔下去了。不過也正是拜這所賜,他那個親弟弟如今也是小小年紀就練就一身驚人本領,現在正在皇帝身邊負責護衛皇帝的安全。

竇先生抬起頭想了想,臉上突然露出笑容,對穀峙翼說,“穀大哥,剛才我是逗你玩兒呢。其實啊,姐姐給我的信裏麵,可沒少了提起你呢。”

穀峙翼一聽竇先生這話,雙眼頓時放亮。

隻聽竇先生接著說,“嗯……應該是這個月的月初吧,我接到姐姐差人送來的信,信中說,小桃花兒……啊,就是你們兩個傳書遞簡的那個鴿子,好像是吃錯了什麼東西,病了,所以她一直沒有回你的信。後來見你又一封接一封的送過去……唉,姐姐原話啊,是這麼說的,‘展書於案上如雲如水,不知何所憂’。意思,明白麼?”

穀峙翼想都沒想便使勁兒搖了搖頭。

竇先生幽歎一聲,解釋道,“這就是說啊,我姐姐不明白,你這一封信接著一封信的寫給她,也不知道你是在擔心什麼啊,還是怎麼回事兒……”

“我擔心啊!”穀峙翼一拍大腿猛地站起身來瞪著眼睛說,“我還以為她生病了不能寫字,又或者是皇城中有了什麼麻煩,波及到她了。現在這個時候,什麼事情不會發生?我當然擔心啊!”說完這話,他突然又生起氣來,怒道,“小桃花兒!看它回來之後我不好好教訓教訓它!敢隨便亂撿東西吃,真是不受教的東西!”

竇先生苦笑著搖搖頭,小聲問,“穀大哥,你說你這麼擔心姐姐,為何不去向家父提親呢?”

這句話一下戳中了穀峙翼的痛處,他後退幾步,張了半天嘴,最終也沒說出什麼話,扭頭落荒而逃。

竇先生望著那個有些狼狽的高大身影,不由得嗤笑兩聲。

不過笑過之後,他才發現陽光已經透過窗欞紙照到屋中來了。

一想到衲岩縣中的事情,竇先生臉上笑容頓時消失不見了。他好好洗了洗身子,然後出去換上軍士拿來的衣服。這些衣服都是穀峙翼的,竇先生穿在身上,意外的沒有大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