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你父親叫什麼。”杜亦霖說話的聲音中不帶一點波瀾,不知是因為他此時有恃無恐了,還是他定力極強。
聽到杜亦霖這麼一問,冷纖蝶腦子就嗡的一聲。她身子微微一晃,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冷纖蝶心想,這杜亦霖現在身邊有了披甲將士們的保護,他莫非是想在這衲岩縣中與賀笠靖決個生死麼?此時露出自己父女二人的身份,難道杜亦霖想在這裏將賀笠靖的野心公諸於世?
殺死一個賀笠靖是小,可萬一惹惱了他頭頂上那個人,杜亦霖打算怎麼辦?
冷纖蝶皺著眉頭望著杜亦霖,那眼神像是在向杜亦霖確認是不是真的要說出父親的名字一樣。
杜亦霖看到冷纖蝶那眼神,對這女子更是反感。
自作聰明。
杜亦霖冷聲道,“怎麼了?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
沒有辦法,冷纖蝶隻好咬著牙回答,“家父……家父名諱承戚……冷承戚……”
這三個字從冷纖蝶口中說出來聲音並不大,但落在遠處賀笠靖耳中,卻如同響了三聲炸雷一樣。
冷承戚。
真的是冷承戚!
這小丫頭,竟然是冷承戚的女兒!
賀笠靖想起當初在染塵書齋見到這小丫頭的情景,隱約記得那時這小丫頭望向自己的眼神……真是該死!真是大意了!
賀笠靖想抬起手來狠狠抽自己幾巴掌。
他以為那冷承戚已經掀不起什麼風浪了,他以為當初李渡恩給他送的消息是沒有問題的,那冷承戚不單沉迷賭場,而且已經是油盡燈枯活不了多久了。而且他身邊隻有一個十幾歲的女兒,這樣的父女二人還能做出什麼來?
沒成想!
無論如何也沒想到!
賀笠靖雙眉緊鎖盯著冷纖蝶,他腦海中一下子混亂起來了,不知道杜亦霖做的是什麼打算,不知道杜亦霖是不是從冷承戚那裏知道了什麼,而且,他更不清楚的是,如今如果自己這邊出什麼事兒,城外的救兵能不能及時趕到!自己這一條性命,到底能不能保住!
賀笠靖緊張起來了。他臉上的肉都在微微顫抖,自從為官之後,他似乎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緊張過。
賀笠靖的變化逃不過杜亦霖的眼睛,他心中沒有喜悅,反倒想到了別的事情。
這時杜亦霖扭頭對坐在他身邊的穀峙翼說,“穀將軍,可否勞煩你讓手下將士去走一趟,將那個冷承戚帶來?”
穀峙翼微微點頭,伸手從腰間拽下一塊手掌大小的銀亮牌子,對杜亦霖說,“王爺找人帶路,拿著這麒麟牌就可以讓我的人跟著去了。”
杜亦霖滿意的接過麒麟牌,借著燭火光仔細看看,見那麒麟牌是純銀質地,上麵繁瑣複雜的圖騰看樣子是出自宮廷禦匠之手。這樣的腰牌杜亦霖並不陌生,但凡是聽從皇帝直接調遣的軍隊基本都用類似的東西。
他點手叫過孟宣顏,讓他附耳過來,低聲交代了幾句話,然後將腰牌交到他手上。
“去吧。”杜亦霖冷聲對孟宣顏說。
孟宣顏依然皺著眉頭,他看看手裏那塊麒麟牌,似乎還有些猶豫。但抬頭再看看杜亦霖,孟宣顏卻像是下定了決心,衝他一抱拳,轉身往外走。他走到冷纖蝶身邊,壓低聲音對冷纖蝶說了一句,“纖蝶,別怕,我去去就來。”
說罷,孟宣顏分人群出了公堂。
公堂中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麼在調查官銀被劫一案的時候,杜亦霖卻讓孟宣顏這麼一個與此案關係重大的人出去找什麼冷承戚。實際上,在這裏站著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冷承戚到底是個什麼人。
冷纖蝶回頭望著孟宣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她感覺到自己雙手漸漸變得冰冷起來。
宣顏大哥不在這裏,也許是一件好事。
她緩緩轉回頭來,長出了一口氣。
這次不單是穀峙翼,就連杜亦霖都發覺了冷纖蝶身上氣息的變化。
如果說剛才冷纖蝶身上隻有一些穀峙翼這樣的武將能夠感受到的殺伐之氣,而如今她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便是能夠讓所有人都感受的到的陰冷。
如同絕望的死囚一般,冷纖蝶一雙眼中沒有了一絲神采,臉上也像是撕掉了一張麵具一般,變得了無生機。
見到這樣的冷纖蝶,杜亦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冷聲對冷纖蝶說,“冷纖蝶,剛才孟宣顏說是你救了他,你是如何救他的,詳細說來。”
也許冷纖蝶自己沒有發覺自己身上的變化,她說話時的聲音依然十分柔和,但就是這柔和的聲音,從如今的她口中發出來,竟讓這滿屋子的人都覺得心底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