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蕊萍看到他那個表情,整顆心就沉了下來。她默默起身,心中暗想,都是冷纖蝶出的這麼個壞主意,什麼用琴音傳達心意,簡直就是自爆弱點。連那些精通琴藝的學子們都沒能討安平之的歡心,自己居然想要讓他從自己的琴音中聽出心意來,真是愚蠢之極……這樣愚蠢的想法,大概也就隻有冷纖蝶這樣的人能想得出來吧……真不應該聽她的……

就在賀蕊萍懊悔不已的時候,冷纖蝶卻笑嗬嗬站起身來,高聲說道,“難怪這武明郡中人人都說蕊萍姐姐是個才華出眾的女子,這一曲嬌花媚經由蕊萍姐姐的手彈奏出來,更是暖由心生、千嬌百媚了,簡直讓我這鴉青墨閣裏都生出簇簇嬌花來了。”冷纖蝶誇讚幾句之後又問安平之,“長公子覺得如何?”

安平之放下茶杯想了想,輕聲道,“是一首好曲子,這樣的柔美曲子讓賀小姐來彈奏是再合適不過的。”

賀蕊萍全然沒想到安平之竟然還能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讚美之詞來。莫非他很喜歡麼?很喜歡但是沒有表現出來?莫非安公子是害羞所以才故作冷淡的麼?這個念頭從賀蕊萍腦海中冒出來之後,賀蕊萍馬上變得欣喜若狂。如果這個想法是真的,那麼一直以來安平之對她的冷淡也就是害羞而不是真的討厭她了!

可還沒等賀蕊萍高興多久,再一抬頭,發現冷纖蝶竟然坐到古琴前麵去了。

“冷……纖蝶妹妹……你這是……”賀蕊萍有些納悶,剛才這個冷纖蝶不是還說自己不通音律,去彈奏的話會讓安平之生氣麼?為什麼她坐到那裏去了?

冷纖蝶一笑,“難得長公子和蕊萍姐姐都在,我獻醜了,二位可不要笑話我啊。”

說罷,冷纖蝶不等賀蕊萍再說什麼,也舒展手指,輕撫琴弦。

冷纖蝶所彈奏的曲子,無比空靈,聲音悠長而又讓人摸不到頭緒,曲子無比簡單,可讓人聽著卻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就像是整個人飄蕩在空中,時而舒緩悠然,時而卻撞進雲朵,眼前被蒙蔽住,什麼都看不見了,可就算是從那陰雲中出來,卻也難以擺脫那種隨時都會掉下去的恐懼。

恐懼……還有濃濃的憂傷。不知道是為什麼而憂傷,卻讓人忍不住想要落淚。

賀蕊萍越聽越覺得難受,實在忍不住,她把手中茶杯使勁兒往麵前的桌子上一放,高聲道,“別再彈了!”

琴音應聲而止,冷纖蝶一臉茫然的問賀蕊萍,“蕊萍姐姐為何不讓我彈了?這一曲還沒……”

“難聽!”賀蕊萍皺著眉頭對冷纖蝶說,“纖蝶妹妹啊,你剛才說你不通音律,我還以為你是自謙呢。沒想到你說的是真的。你這琴音讓人聽著太難受了……妹妹啊,以後你要是想學學音律,我可以為你介紹介紹這武明郡裏有名的樂師……”

賀蕊萍說完這話長歎一聲,轉頭對安平之輕聲說,“安公子,你可千萬別怪纖蝶妹妹,她是從衲岩縣那種小地方來的,沒聽過什麼好曲子……”

話說到這裏,賀蕊萍突然發現安平之正望著自己。

不對,不應該說是望著她,而是狠狠的瞪著她。

冷纖蝶坐正中間的座位上看著安平之那一臉怒色,簡直要歡笑出聲了。再看賀蕊萍也發覺了安平之的怒色,原本來一副頤指氣使樣子的她如今一臉茫然,冷纖蝶心中暗想,賀蕊萍,這可真是你自找的。禍從口出這句話,你現在應該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這時安平之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扭頭望向冷纖蝶,開口問道,“冷姑娘,這曲子……你怎麼知道的?”

冷纖蝶站起身來衝安平之深施一禮,有些怯懦似的小聲說,“長公子大概不知道,我與家父在這幾年之中流落到了不少地方,聽到過不少琴音,但能夠留存在我記憶之中的,隻有這一首。若問我是從哪裏聽到的這首曲子,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冷纖蝶輕歎道,“隻怪我技藝不精,不能將那沁人心脾的佳曲再奏出來……而且至今為止我隻聽過一次,還不知道這曲子是出自何人之手,更不知道曲名是什麼……實在可惜……”

安平之聽完這話,使勁兒搖了搖頭,直直的望著冷纖蝶,好半天才長歎了一聲。

“……卻不知那一曲何處尋。”

冷纖蝶隻聽到了安平之後半句感歎。她想告訴安平之,她知道此曲要到何處去尋,她也知道安平之聽到賀蕊萍那幾句話之後為什麼會那樣憤怒。前世冷纖蝶躲在暗處聽到次數最多的,就是這首曲子。每次這首曲子響起,冷纖蝶都會為之落淚,她確實不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和作者,但卻知道這首曲子是安平之最喜歡的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