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纖蝶裝作不經意似的擦掉了額角滑下來的汗滴,心中暗想,張先生您說來說去不還是想要打聽衲岩縣的事情麼?明擺著這老頭子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冷纖蝶一狠心,幹脆先挑自己能說出來的事情說一遍,衲岩縣發生過那麼多的事情,料想著這老頭子也未必會全都一一追究。

等冷纖蝶說到麒麟營突然出現的時候,張先生突然笑著搖了搖頭,語帶讚賞的輕聲說,“驍瀚王年輕有為,有勇有謀,我煌湳國江山不可缺了此人啊。”

冷纖蝶聞言便是一愣,她不由覺得這句話似乎不像是一個歸隱山林的老者該說出來的。

冷纖蝶也曾聽父親說過多次關於歸隱山林的想法,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不理世間凡俗之事,與清風小流為伴,與鳥獸蟲魚相守,對月飲酒,縱情山水,歸隱之後,父親想要過的是對朝中之事再也不聞不問不關心的日子。可如今再看這位張先生,他雖然早有歸隱之名,但如今他對天下事的了解程度甚至比冷纖蝶他們這些原本身處事中的人要多的多。之前冷纖蝶隻覺得張先生深不可測,甚至有未卜先知之術,但到了現在,冷纖蝶卻突然有了自己似乎上當了的感覺。

為什麼會這樣呢?

若是仔細去想的話,冷纖蝶卻又一點也解釋不清楚了。

總之,這位張先生的歸隱,似乎與父親所說的歸隱略有不同。

張先生似乎察覺到了冷纖蝶的異樣,便又開口道,“不知冷姑娘你對驍瀚王看法如何?”

冷纖蝶低下頭想了想,而後抬頭說,“如張先生所言,驍瀚王為國為民不惜以身犯險,國有此人,實乃天下百姓之大幸。”

沒想到聽了冷纖蝶的話,張先生竟然搖了搖頭,“冷姑娘,剛才你言語之中對這位驍瀚王似乎也有不少成見,卻又為何要順著老夫的話去讚揚他呢?”

冷纖蝶對驍瀚王杜亦霖的畏懼是從前世開始的,但到了今生,她卻又看到了杜亦霖不一樣的一麵,所以要說敬佩也不為過,但要說一味讚揚,冷纖蝶卻也覺得不妥。

“家父時常在小女麵前提到張先生,以至於小女在張先生麵前誠惶誠恐,隻覺得張先生所言都是對的……”冷纖蝶無論如何不能露出任何關於自己有前世記憶的破綻,所以幹脆避開張先生的問題。

張先生聞言又笑了起來,但這笑容既不是被讚頌之後得意的笑,也不是得到了問題的答案之後暢快的笑,反倒像是有些無奈。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後,張先生輕歎一聲,道,“老朽年事已高,有些事情,已經想不明白了。譬如你所經曆那些事情,為何會有諸多巧合,你們又為何總是能夠從中周旋,老朽實在是想不通。唉……常有人說老朽身懷異術,能掐會算。可在老朽看來,冷姑娘才像是能掐會算的呢。”

冷纖蝶聞言,身子不由得一震。

而那張先生接著又說,“冷姑娘你小小年紀,卻能夠在那樣的環境中步步占得先機,其智其勇,實在令老朽欽佩。”

“張先生言重了!”冷纖蝶也不知道張先生是從哪句話中聽出破綻了,急忙辯解道,“我一介女流,不過是想辦法保住自己和父親的性命,並沒有什麼智勇謀略,在衲岩縣之時,若不是得了驍瀚王和竇先生之助,我們三人怕是早就……”

“驍瀚王與皓維現在正處在生死攸關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張先生像是對冷纖蝶說的話突然失去了興趣一樣,自顧自的說道,“朝廷現在內憂外患,佞臣當道。然而他們現在能夠做到的事情實在太少,要想答道目的,還得有其他人相助才行。”

這話說的像是意味深長,但張先生再沒有多說別的。

這時突然敲門聲傳來,進門的是一個三十左右書生模樣的男人,他恭恭敬敬的對張先生施禮之後看了冷纖蝶一眼,猶豫一下,而後說道,“先生,麒麟營在山下安營紮寨了。”而後男子便轉身離開了。

冷纖蝶一聽“麒麟營”三個字頓時大吃一驚,她望著張先生,卻發現這老頭子像是早就知道了什麼一樣,隻是笑了笑,揚手衝冷纖蝶一揮,道,“請回吧,那位孟公子大概也該回來了。勞煩幫老朽帶句話,就說老朽多謝他這幾日送來的山雞野兔了。”

冷纖蝶拜別張先生,出門便掏出汗巾不停的擦汗。她沒有直接回到自己住的那間小房子,而是徑直來到了旁邊不遠處孟宣顏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