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子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與別人說話,全家上下人都知道,也就隻有這五老爺竇彥東能夠讓老太爺子發這麼大的脾氣。
然而竇彥東臉上卻一點懼色都沒有,他站起身來望著老太爺子,冷聲道,“我要做的事情誰也攔不住,現在想到我會壞了帝師府的基業和名聲了,當初給我寫信的時候想什麼來著?明天我就離開這裏到驍瀚王那兒去,你們也別擔心,誰不知道我竇彥東是被帝師府逐出家門的人,就算是我鬧出什麼事兒來,你們大可推脫幹淨!”說到這裏,竇彥東轉身就往外走,走出一步,他低下頭,那雙眼睛裏突然充滿了仇恨,一雙拳頭也攥的咯咯直響,最後小聲補了一句,“跟幾年前一樣。”
竇彥東離開之後屋子裏頓時沸騰起來,這些人話語雖然說得委婉,但大多數真正的意思還是責備老太爺子他們幾個知情人給竇彥東寫了信將他找了回來。竇彥東是帝師府中唯一的反叛者,他頭腦聰明卻不受管教,這是帝師府中所有人都不能容忍的。帝師府的名聲與他們身上一個“竇”字的姓氏給了他們所有的一切,現在眼看著這個危險人物有可能將其毀於一旦,這些人這樣驚慌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就在眾人慌亂起來的時候,老太爺子突然怒喝了一聲,“都亂什麼!”
這一聲怒喝聲音其實不大,但眾人卻都急忙閉上嘴巴聽老太爺子說話。
老太爺子歎了口氣,抬眼望著孤單單跪在屋子中間滿頭大汗的竇皓維,開口問道,“皓維啊,你知不知道驍瀚王下一步要做什麼?”
竇皓維聞言就是一愣,雖說現在這屋中坐著的都是竇姓族人,但他現在既然是幫著杜亦霖辦事,又怎麼能隨便將他要做的事情說出來呢?萬一其中出了什麼紕漏,別說竇皓維罪責難逃,不是也要牽連整個帝師府被人懷疑麼?
“爺爺……”竇皓維苦著臉望著老太爺子,而老太爺子卻搖了搖頭,解釋道,“你不必說的詳細,我們隻是想知道你那五叔要做什麼要去見誰。”
這樣一說竇皓維就放心了,因為杜亦霖不知道穀峙翼能不能順利將竇彥東帶回來,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在這上麵多花精力,更何況,如果說下一步要做什麼,出主意的也應該是竇彥東而不是杜亦霖。
竇皓維將自己的想法如實說出來,眾人也隻好就此死心。
等到好不容易挨到這些人發完了牢騷都被老太爺子趕走之後,竇皓維這才有機會單獨與老太爺子說說話。
此時老太爺子表情也和藹了許多,他拉著竇皓維的手,語氣中多少有些苦澀,“以後你跟在驍瀚王和你五叔身邊,記得要多為我們帝師府竇家想想,遇到事情,要盡可能的勸勸你五叔。那孩子啊……”在老太爺子口中,年近五十的竇彥東依然被稱為“那孩子”,竇皓維聽到這裏突然覺得爺爺的本意似乎並不僅僅是為了保護整個竇家。隻聽老太爺子接著說,“那孩子脾氣太倔強,雖然人是不笨,但心高氣傲,容易把自己王絕路上逼。以前的事情皓維你大概也有所耳聞,你要記得,千萬不能再讓你五叔走上那條路了。竇家他可以不回,但這次是翻天覆地的大事,我護不住他,帝師府護不住他,張先生也護不住他,他總得有個去處,別自己把自己的退路都斷了。”
“爺爺,既然五叔出來對帝師府對他自己都有危險,當初您為何還要親自寫那封信呢?”竇皓維知道爺爺絕對不會是因為杜亦霖前來求情就輕易答應這件事,他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沒想到聽了他這個問題之後,老太爺子竟然苦笑了一下,搖搖頭,歎道,“皓維啊,你年紀還小,等以後為人父了,大概就能明白了……”
隨後老太爺子又將這個時候他們大概能夠利用上的人都對竇皓維說了一遍,然後千叮嚀萬囑咐告訴他一定要時刻盯住竇彥東,萬一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盡快通知帝師府。
拜別爺爺之後,竇皓維不由得感歎,爺爺身為一家之主,要顧忌的事情實在太多,在眾人麵前大概也沒法說幾句真話。他一定是一直盼著這個叛逆的兒子回來吧。
稍加思索,竇皓維決定趁著今晚去見見五叔。竇皓維在兄弟之中排行最末,所以自小就受家裏人的溺愛,這位五叔雖然性子與別人格格不入,卻意外的同竇皓維很處得來。當初竇皓維拜張先生為師之後在子夏巔生活的那幾年,他們叔侄二人得以相處,現在竇皓維回想起來,還覺得那是一段好時光呢。
竇彥東住的地方是當初他沒離開帝師府的時候所住的那院子。他和這院子比其他兄弟的都大,院中卻連一棵樹一根草都沒有,一塊塊青石整齊的鋪著地麵,進了院門之後放眼望去未免覺得空曠冷清。當初竇彥東沒離開的時候這院子就是這樣,經過幾年,這院子還是一點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