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從竇皓維腦海中閃過,他的心一下子縮緊。這時他才意識到,眼前這個瘦弱的姑娘所經曆的一切,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苛刻,她所承受的痛苦,竇皓維根本沒法去想象。可即使如此,她依然笑著,哪怕是苦笑,哪怕是害怕,她依然沒有說過一次要退縮的話。一次都沒有。哪怕是她中了毒差點喪命,可當這些人在討論著如何達到他們的目的時,眼前這個瘦弱的姑娘卻一次都沒有提及過她自己的安危。
為什麼?竇皓維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信念才使她支撐到現在的?
一瞬間,時間仿佛停止了一樣,竇皓維的身子像是不受自己控製了,他張開手臂,將眼前這個瘦弱的身軀緊緊擁在自己懷中。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雨聲……
書齋中,他對她許下承諾會保護她,他做到了。
沒有想到過會不會有回報,沒有為什麼,他隻是想這樣做,隻是想保護她。
如今,再一次,他依然隻是想保護她。
不要害怕,他隻想對她說這樣一句話,他隻想讓她相信,他可以保護她。
“皓維……先生……”
淚水奪眶而出,冷纖蝶伏在竇皓維的肩頭,再也抑製不住,痛哭起來。
淚水衝不走任何東西,可這溫暖的懷抱卻讓冷纖蝶暫時得以喘息。
丞相府中,安平之坐在荒院那木樓門前的台階上,抬頭看著被陰雲壓住的天空。也隻有在這樣的陰天裏,他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坐在外麵仰望天空。雖然沒有陽光,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眯起了雙眼,陰雲看上去是那麼汙濁,讓人不由得想伸手將它們撕扯開。
安平之手邊放著從冷纖蝶那裏得到的古琴,可他隻是將它拿出來而已,並沒有去彈奏。曲由心生,現在安平之心中有些焦躁煩亂,想必彈奏出來的曲子一定也難以入耳。
別人都說安平之彈奏出的曲子總是美妙悅耳,可安平之自己卻清楚,之所以會如此,隻不過是因為他隻在自己心情平靜的時候才會去拂弄琴弦而已。不過世人似乎都沒有看清這一點,如果硬要說有誰發覺到了其中奧秘,安平之覺得似乎隻有那個冷纖蝶了吧。
一想到冷纖蝶這個名字,安平之心中就更加煩亂起來。
起初見到那小丫頭的時候,他不過將其當做一個有趣的玩物,卻沒想到,這樣一個玩物竟然能夠在最後讓自己馬失前蹄。安平之一直認為冷纖蝶在武明郡所做的一切都是驍瀚王杜亦霖指使的,可那時他們兩人單獨被囚禁在朝陽寨中,冷纖蝶所表現出來的種種都令安平之為之動搖不已。她就像是真的了解自己,就像是從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了他一樣。她對他的事情似乎了若指掌,對他的憧憬,對他的迷戀,一切都那麼明顯。
就連最後分別時安平之從冷纖蝶眼中看到的失望與恐懼都是那麼明顯。
其實那時安平之並非一定要殺她,與除去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女子相比,安平之更想知道為什麼她會對他那麼失望,她到底知道些什麼,到底又察覺到了什麼。
安平之,首輔丞相的嫡長子,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一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麵前露出失望的表情,就連他的父親都從來沒有對他這個兒子說過一句重話。因為這一身怪病,他的父親視他為天神下界,視他的到來是上天對安家將來會成為君王的預兆。所有人都害怕與他對視,可卻唯有那冷纖蝶,唯有在她的眼中,他安平之就像是變成了一個普通的男人,一個能夠讓她憧憬讓她愛慕的男人,一個在做了什麼事情之後又能夠讓她失望讓她放棄的男人。
這女子一定是隱藏著什麼秘密,一個讓她變得與眾不同的秘密。
想到這裏,安平之挑起嘴角微微一笑,好在當初被她給逃走了,不然現在哪裏還有這樣有趣的事情供自己玩樂?
就在安平之想的入神的時候,突然有人慌慌張張的從月亮門洞跑了進來。
“長公子!長公子!大事不好了!您快點去看看吧!”
來的是一個穿著家丁衣服的年輕男子,他跑到安平之麵前的時候已經滿頭大汗了。
安平之的思路被打斷,剛剛被壓下去的煩躁心情一下子變得更煩躁了。他皺起眉頭冷聲問道,“別那麼慌慌張張的,發生什麼事情了?”
那年輕的家丁也知道自家長公子喜怒無常,他隻好硬生生穩住這口氣,低下頭沉聲稟報,“剛才布料莊子的人給送來了為長公子和賀小姐大婚訂下那些料子,巧巧小姐怕賀小姐等急了就讓我們搬了一部分去給賀小姐看看,哪知我們到那裏之後,賀小姐看了布料就哭鬧起來。巧巧小姐不會哄人,與賀小姐爭吵了幾句,現在賀小姐吵著要見長公子,說您要是不去給她主持個公道,她就馬上打道回府,這親事她也不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