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不是偶然。

冷纖蝶坐在那裏神情凝重,她終於能夠站在另外一個角度去考慮今生發生的這些事情了。冷纖蝶猜測前世也許也有這麼多複雜的情況,但那時的她卻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些,也完全沒有想到過這麼多。

剛剛重生到今生的時候,冷纖蝶心中隻有一個執念,那就是報仇。仿佛她今生活著的意義就隻有報仇。可實際上,報仇談何容易?冷纖蝶漸漸知道了許多事情,漸漸體會到了許多情感,於是“報仇”的念頭似乎也變得淡了許多。午夜夢回,冷纖蝶依然會驚的全身都是冷汗,可漸漸的,她發現自己的噩夢已經從前世變成了今生。前世種種,不管是與死人丈夫共度一夜,還是自己手持利刃滿身血跡,似乎都變得有些遙遠了。今生那些奸險狡詐的人,反而比當初那些事情更加可怕。

冷纖蝶對死亡的畏懼也遠遠比不上她對那些人的畏懼。

冷纖蝶想到這些,全是因為她看到了齊宗燕。

兩人本在說話,可就因為一句“冤有頭債有主”,齊宗燕便像是陷入了沉思。他臉上的表情悲愴而又可怕,冷纖蝶此時才發覺,這就是要複仇的人的表情。也許當初自己也曾無數次的露出過這樣的表情,也許現在齊宗燕的心中也受著那樣如煎似烹的痛苦。

“齊東家……”聲音發出來,冷纖蝶發現自己的聲音裏居然帶著濃濃的苦澀。

齊宗燕驚然抬頭,似乎也被冷纖蝶的聲音嚇了一跳。

冷纖蝶有些尷尬,但卻隻能接著說,“我要是沒有猜錯的話,齊東家是不是想為朝陽寨那些死去的人報仇?”

齊宗燕聞言,眼中閃過冰冷的光芒,他垂頭頓了一下,再抬起頭來,神情變得無比堅定。

“冷姑娘你說的沒錯。”齊宗燕站起身來,倒背著雙手冷聲道,“朝陽寨上下幾百口冤死,這樣的深仇大恨,我們不能不報。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這句話在冷纖蝶耳邊響起,頓時令冷纖蝶的精神也是一振。

“但不知齊東家這筆血債,是要算在什麼人的頭上?”冷纖蝶不動聲色低聲問。

齊宗燕回頭看看冷纖蝶,苦笑一下,來到冷纖蝶身邊坐下,輕聲說,“冷姑娘,朝陽寨上發生的事情,我想你現在都是清楚的。在鳳泉嶺中攔截我們的人你也應該知道。”

齊宗燕說到這裏停頓下來,似乎想要驗證自己的想法,讓冷纖蝶表明態度。可冷纖蝶卻什麼話都不說,扳著臉隻等著齊宗燕繼續說下去。

齊宗燕微微眯起雙眼,猶豫一下,最後冷笑道,“冷姑娘之前還住在驍瀚王府,這件事你不會不知道。鳳泉嶺中有安家十萬私軍,當初我們大當家的就是因為被這十萬私軍和武明郡郡太守賀笠靖兩邊鉗製,所以才想到要將安平之騙上朝陽寨以求生路。可安平之最後卻調集十萬私軍將朝陽寨的人都殺了,我們這血海深仇,自然是與武明郡賀笠靖和丞相府安家結下的!”

複仇,賀笠靖,安家……

冷纖蝶聽了齊宗燕的話,突然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她雖然看到了齊宗燕眼中閃出了怒火,可她卻像是停不下來一樣,笑聲越來越大,直到眼角笑出淚水,笑容漸漸變得像哭泣一樣。

齊宗燕被冷纖蝶這突然的反應弄的有點不知所措,他剛開始還以為冷纖蝶是在笑他不自量力,可漸漸他卻發現,冷纖蝶不是為了這個而笑的。與其說是她在嘲笑自己,倒不如說是她正發自內心的高興。

為什麼自己說出要對賀笠靖和安家複仇會讓冷纖蝶這麼高興?

齊宗燕實在是覺得莫名其妙。

等冷纖蝶好不容易讓自己停下來,她掏出懷中汗巾搌幹臉上淚痕,輕聲對齊宗燕說,“賀笠靖是武明郡一方大員,坐擁地利,手下集結了數十萬大軍,他因為女兒賀蕊萍的死已經與安家對立了。如今隻怕連朝廷都拿他沒有辦法。而那丞相府安家,安龍義在朝廷裏根深蒂固,首輔丞相的話,比皇上的話還有用。就連他那個沒有功名在身的兒子安平之,也是一呼百應。他陰險狡詐,這是你我有目共睹的,齊東家,你想要動他們,找他們複仇,隻怕是癡人說夢啊。”

冷纖蝶的話雖然是這麼說的,可實際上她卻有了另外一個想法。

前世今生的軌跡以及錯開了,也許這樣的差異正是通往複仇的捷徑。不管今生冷纖蝶再怎麼試圖將複仇拋諸腦後,可實際上身邊發生的事情卻依然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應該複仇。